3月3日上午,王翠云站在家门口被强行挖开的土沟旁,留下人生的最后一张照片。数小时后,她在这条沟中被泥土覆埋。
3月3日,69岁的王翠云站在家门口被强行挖开的土沟旁,伸出双臂,试图用身体去阻挡开到家门口的挖土铲车。老人身后,是一栋住着她和几代人的三层楼房,当时,为了给当地政府最新引进的企业让地,这里的拆迁已进入尾声。数小时后,她在这条沟中被泥土覆埋。媒体以“武汉七旬老妇被活埋”“现场警察见死不救”报道此事,舆论哗然。而当地官方称,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不存在活埋”“不存在警察见死不救”。
目前,涉案的一名现场拆迁负责人和铲车司机被警方刑事拘留,死者遗体已火化安葬,有关方面已与家属达成善后协议,按当地政府说法“此事正在妥善解决”。
最后的钉子户
惨剧发生前一天,坚持了一年的陈家,已准备签拆迁协议。
事发武汉黄陂区武湖农场滨湖分场毛店村。陈家三层楼住着18口人。74岁的陈升全老汉、69岁的王翠云婆婆,另外还有陈家5兄弟的5个家庭。动迁一年前就开始了。去年国庆节后,陈家周围毛店村中心湾的其他30多户陆续搬走,春节过完,仅剩下陈家。毛店村的村民透露,真实原因是条件没谈拢。
王翠云的二儿子陈永发介绍,陈家三层楼建筑面积398平方米,按补偿办法,除按面积一比一还建新房外,另外每平方米只补106元,而按照现在镇上的商品房行情,每平方米卖到了3000多元,“给我们还建的胜海家园小区,位置相对要偏僻得多。”
动迁期间,部分村民遭遇断水断电、门口被泼大粪,甚至人被打、车胎被扎破。村民龚某因迟迟不搬,深夜来了一帮人,敲门入户打了他的妻子。而村民熊
继六的一辆6轮农用车,连续3个晚上被人扎破车胎,不堪其扰只好搬走。
陈永发说,3月1日,有二三十个“一看就是社会上的地痞流氓”的人,曾经来过一次陈家,在院墙外挖沟断路,陈家兄弟还用相机拍照留证。当天,陈家给武湖农场滨湖分场的王书记打了电话,“我们在电话中约了他,说第二天,也就是2号你们过来,我们把拆迁协议签了吧。”
陈家开始收拾东西,到第二天家里的衣服都打包放好了,但等了一整天,武湖农场和滨湖分场并没有来人。
人为掩埋还是浮土坍塌
婆婆阻止不住,就自己下到坑里,不准他挖,这时铲车上的司机挖了一铲土,就把她埋了。
3月10日,武汉市黄陂区委两位要求不公开姓名的相关负责人表示,事件发生后,媒体报道说老婆婆是被人用棍子打进沟中,然后被铲车活埋,这与事实严重不符。
他们表示,此事武汉市政法委、黄陂区公安分局已介入调查,目前还没有最后定论,但从前期调查所了解的情况看,当天下着小雨,刚挖开的沟又很深,旁边浮土很多,老婆婆是自己站在沟边,不慎自己滑了下去,被坍塌的浮土顺势给压住了。
在毛店村所属的武湖街道办事处,街工委委员谢双莲向记者介绍的情况与之略有不同。谢说,经过初步调查,王翠云掉进沟有两种可能性,目前还没确定为哪一种:一种是她自己失足滑进去,另一种是当时她为阻止铲车施工,自己跳进沟,以此阻止拆迁。谢肯定地说,绝对不存在被人打、或被外力推进沟中的情况。
谢双莲还介绍,王翠云被铲车挖土掩埋这个情节也是没有的。她在掉进沟后,系被沟边崩塌的浮土所埋。而且王救上来后还有生命迹象,还做过人工呼吸,是到医院后才死的。
武湖派出所一位警察告诉记者,目前王翠云被活埋的谣言已经得到澄清,公安部门已经找到现场除家属外的其他目击村民,相关证人已经到公安部门作证,并做了笔录。
红莲村村民魏英奎,是现场的关键目击证人之一。3月9日,他被带到公安机关,作了长达6页纸的笔录证明。魏是现场负责照看毛店村拆迁工地的工人。3月10日,魏英奎称,整个事发过程他都在现场,而且亲眼目睹王翠云被埋的情形。
他说:“当时施工人员来强行拆迁,老婆婆一再阻止施工的挖土机来破坏她的房子,但没阻止住,对方仍然强行施工。我在旁边亲眼看见,最后这个婆婆阻止不住他挖,就自己下到坑里,不准他挖,这时铲车上的司机挖了一铲土,就把她埋了。”
铲车司机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魏英奎点着头说:“当时开铲车的司机看到人跳进去了。”
警察是否见死不救
现场警察不仅有施救行为,而且还打了120,并且用警车将王翠云送往医院。
王翠云的二儿子陈永发称,母亲被埋后,当时他曾跪到现场的两名警察面前,请求他们施援,“但他们无动于衷,原地没走一步,
还在那里站着。”这个情节被媒体和网络披露后,曾引起轩然大波,外界纷纷指责现场的警察冷血。
3月10日,黄陂区委两位相关负责人告知记者,这个事情已经查清,当时现场警察不仅有施救行为,而且还打了120,并且用警车将王翠云送往医院。武湖街道办街工委委员谢双莲介绍初步调查结果时也称,“事后调查表明,不存在警察见死不救的情况”。
现场目击者魏英奎也证实,当时确有家属跪在警察面前求援,随后现场有一名警察曾下去帮过忙,有挖土救人的行为。
据黄陂区委和武湖街道办人士透露,事后拆迁现场的相关人员均被警方控制,现场一名拆迁负责人和铲车司机被作为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但刑拘的事由并未透露。对此,武湖派出所一位警察表示,上述两人被刑拘的事由是“强行拆迁”。
而在场的两位警察,事后并未被采取措施,黄陂区委人士称,警察不但没有过错,而且还有施救行为,没理由对他们采取措施。
背景
中国“农谷”
毛店村人士透露,仟吉公司准备在这里建一个大规模的食品工业城。据黄陂区委一官员介绍,“3·3”事件之所以敏感,还在于这起拆迁事件的背后,牵扯到目前中国最大、中部惟一的国家级台湾农民创业园的项目建设,仟吉食品城的拆迁和建设,只是这个庞大建设项目的一小部分而已。
据了解,位于武汉市北郊的黄陂台湾农民创业园,整个园区规划面积达240平方公里,6.5平方公里的核心区建设位于武湖农场辖区。按照台创园的发展规划,3-5年内将集中一批龙头企业、名牌产业,形成百亿元产业园,打造成为中国“农谷”。
就在“3·3”事件发生前一个月,武湖街工委书记周少敏在一次题为《奋勇争先,乘势攀高》的讲话中提到,光2010年,在武湖街拟建项目就多达40多项,涉及土地调整征用6000多亩,需要拆迁村庄23个,涉及家庭1600余户。他指示,要“强力推进征地拆迁,从空间上保障项目落户”,还特别提到仟吉食品城建设项目要加快,“力争今年新厂投产”。
“时间紧、要求高、任务重”,周在讲话中说,将把征地拆迁工作作为加快发展的硬任务来落实,全力以赴打好“攻坚战”,务求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