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岁的钱伟长走了。
8年前,我们送别中国原子弹之父、师从居里夫妇的钱三强;去年,我们送别中国航天之父、留下中国教育世纪之问的钱学森;今天,我们挥别中国近代力学、应用数学奠基人,曾得到爱因斯坦赞叹、有“万能科学家”之称的钱伟长。
被周恩来总理命名的、为中国科技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三钱”从此成了绝响,历史悄然合上了这一页。
虽然我们知道迟早会失去他们,但“三钱”的相继仙逝,仍然引发了我们灵魂深处的痛楚。
这份痛楚,近年来我们并不陌生。送别钱钟书、送别冰心、送别巴金……现在是钱伟长。我们不断和这样一些世纪老人作最后的挥别。以中国人传统的眼光来看,98岁当是喜丧,或应点起红蜡烛,为钱老送行。
我们的痛楚,不仅仅在于一个伟大科学家的生命已萎,他们的逝去还提醒人们:那个始于“五四”的,厚重的、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的时代,那个纯真的、充满理想主义的人文时代,那些把德先生、赛先生看得重逾生命的传奇人物,终于远离我们,凝固成一个个不再回顾的背影。“三钱”,这样一些长寿的、辉煌的生命,韧成了一根飘忽的丝线,将两个世纪的悬望相串,让我们的记忆复活,用他们所象征的理想主义追求和科学精神,温暖和慰藉着今人浮躁的心灵。
钱伟长先生成了“三钱”的句号,我们多么希望,他不会真的成为一代大师的最终句号。
纵观钱伟长的成长经历:江苏无锡鸿声镇七房桥村贫穷的乡村教师之子,因家境贫寒而营养不良,上大学时身高只有1.49米;以国文、历史满分考入清华大学历史系,然而其它四门课,数、理、化、英文,一共只考了25分;因为抗战爆发、国难当头,钱伟长决定要学“造飞机大炮”的学问,这个物理5分的历史系学生居然转学到物理系,并最终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这样细细一想,未免有些沮丧。按现在的升学体制,钱伟长几乎可以肯定会与清华绝缘。生于贫穷的乡村,没有补习班可上,难有自主招生的机会,严重的偏科将使他望一本分数线生畏,更不要说以文科生而转到竞赛尖子云集的物理系——钱伟长的“奇遇”,在今天看来,简直如天方夜谭。但在当年,却并不稀奇,比如他的本家钱钟书,当年也是以国文满分、数学十几分被清华破格录取。
钱伟长说,我没有专业,一切从国家的需要出发,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专业。钱伟长还说,好学生就是“有一肚皮问题的学生”。这些理念今天听来渐渐陌生了。什么赚钱就开什么专业,这不光是学生的选择,甚至也成了很多高校的选择。什么是好学生,就是“一肚皮标准答案”的学生。在高校,农村学生的比例正在急剧下降……
钱学森提出了中国教育的世纪之问,钱伟长带着“一肚皮的问题”离去,他们留下的问号,亟待中国教育改革尽快作出解答。否则,他们真的将成为一个个醒目的句号,终结我们对大师的悬望……(李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