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洁维权为何如此艰难？ “舒克贝塔”到底属于谁？

　　“童话大王”陪伴了几代读者，最后以一纸告别书收场，让人心酸又惋惜。

　　4月18日，作家郑渊洁微博发布告别书，称其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未经授权，被不法商家恶意注册了710个侵权商标，用于兜售各种商品。

　　郑渊洁表示，21年来只维权成功了37个侵权商标，平均每次维权成功需要6年时间，还有673个侵权商标没有维权成功。因此，郑渊洁宣布停止商标维权，同时不会再发表任何文字作品。

　　此事在法律圈引发激烈讨论，为何维权有输有赢，“舒克贝塔”到底属于谁？有人说，郑渊洁值得同情，但也有局限。有人说，法律是对正当权益的保障，但不是过度主张权利。

　　从内衣、电子烟到阀门管道

　　一个“舒克”引发的战争

　　在众多商标维权中，“舒克贝塔”是争议最多的一个。

　　郑渊洁说，维权时间最长的一个涉嫌侵权商标——舒克内衣商标，竟然用了19年时间，官司一直打到最高人民法院才维权成功。

　　2003年3月10日，一家名为“江苏舒克服饰有限公司”注册成立。公司先后在第25类服装鞋帽等商品上，申请注册了包括“舒克”、“SHUKE”、“舒尔克 SHURKE”、“舒克绒耀”等在内的20件商标。

　　此后，舒克公司在其公司官网上声称，他们生产销售的“舒克牌内衣”就是郑渊洁原创的“舒克”。对方曾公开表示，“他的读者长大了，应该穿内衣了，所以我们就用他的了。”

　　2019年12月13日，郑渊洁对该商标提起无效宣告申请。诉讼过程几经波折，对方不服继续上诉。2022年，最终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作出的判决，该商标构成侵权，舒克公司被强制要求更改企业名称，目前更名已完成。

　　最让郑渊洁痛心的，是电子烟上的“舒克贝塔”字样。

　　郑渊洁曾表示，深圳市美格瑞科技有限公司未经授权，非法使用他原创的文学角色“舒克贝塔”销售电子烟，电子烟产品的包装盒上印有“贝塔”字样，微信公众号的产品介绍亦有使用“舒克贝塔”字样。

　　2019年起，他曾两次投诉该公司。公司官方微信公众号被封停。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对外发布消息称，公司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的相关规定，构成商业混淆行为，已对其立案查处。

　　“在侵犯我的知识产权诸多企业中，使用我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舒克贝塔’通过互联网向青少年兜售电子烟，是最恶劣的侵权行为，没有之一。”郑渊洁曾表示愤慨。

　　围绕“舒克贝塔”IP形象授权，也陷入了激烈斗争。2021年3月，郑渊洁在微博公开“发难”，指责烟台优尼福瑞服饰有限公司所生产的“舒克贝塔”联名服装属于严重侵权，并将矛头引向 “IP授权”背后的巨头——上海美影厂。

　　对于突如其来的指责，烟台优尼福瑞服饰显得有些冤枉，发声明反驳：其获授权使用的“舒克贝塔”形象，系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以绘画形式表现的美术作品，并不同于郑渊洁先生所著《舒克贝塔》文字作品，亦非郑渊洁先生该文学作品在法律意义上的衍生作品。

　　纵观20年维权之路，“皮皮鲁”出现在肉制品上， “舒克”成了内衣品牌，“童话大王”变成童装店，几乎每一次商标维权，都是长达数年的拉锯战。

　　以“皮皮鲁”被成都企业注册成猪皮肉商标为例，在郑渊洁起诉后，被起诉企业的商标被裁定为无效，又不服上诉至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后又发回重审，经相关评审机构裁定该商标可以使用，郑渊洁又继续起诉……维权过程一波三折，郑渊洁心力交瘁。

　　郑渊洁还说，在673个没有维权成功的侵权商标中，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和德国在华企业“舒克（上海）管道设备服务有限公司”。

　　几年时间里，郑渊洁对这两家公司多次提出商标无效宣告申请，但国家知识产权局驳回了他的维权。最后郑渊洁无奈表示：你们在侵权商标方面赢了。面对你们的商标侵权，我服输，甘拜下风。

　　为何维权有输有赢？

　　知识产权保护存在“局限”

　　为何郑渊洁的维权之路如此艰难？上海博和汉商（杭州）律师事务所名誉主任邵斌律师告诉记者：目前我国的商标异议和无效宣告制度，和我国商标抢注现状的衔接性，匹配度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由于商标抢注现象猖獗，抢注者成本很低，而维权者疲于应付的同时，还要付出很高的成本，包括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这也间接助长了不劳而获的抢注之风。” 邵斌说。

　　据郑渊洁称，他于1981年起先后创作了皮皮鲁、舒克，1985年创办《童话大王》。虽然郑渊洁早已创造了这些文学人物，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郑渊洁并未注册这些类别商标。

　　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官网显示，舒克、皮皮鲁、童话大王的商标分别于2009年、2010年、2011年被他人获准注册。其中，“皮皮鲁”被注册的是第29类肉、肉干等制品，“童话大王”和“舒克”被注册的是第25类服装、套服等商品。

　　邵斌解释，如果在先权利人发现自己的商标被抢注，可以对抢注的商标提出异议或者申请无效，但商标管理机构和法院在审查时，对于在先使用的知名度和范围有要求，知名度要求高，范围上限于相关类别的商品和服务。所以在先权利人发现商标被抢注，维权的举证义务就会比较高，官司打起来往往会非常累。

　　为何郑渊洁维权案有输有赢？这里涉及到的法律问题更加复杂。

　　就拿“舒克”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来说，有人会问，既然是郑渊洁创造的，为什么法律不能保护郑渊洁呢？而法律圈的人则辩驳，不是全世界的“舒克”，都在抄袭摹仿自他的童话。

　　4月19日，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游云庭就发文表示： 郑渊洁的有些观点不一定合理，可能过度主张了权利。比如他举报德国全资“舒克（上海）管道设备服务有限公司”侵权。“舒克”是其德国母公司SCHUCK的译名。

　　郑渊洁认为，鉴于其作品角色舒克的知名度，德国SCHUCK公司翻译名称时应当避让，可以有其他选择，比如“树克”“树可”“束可”“薛克”“沙客”“术克”“术柯”“术壳”，而该公司将名称命名为“舒克”，涉嫌侵犯其文学角色“舒克”在先权益。

　　游云庭分析，公司名称也是品牌，司法保护原则上和商标法保护类似，郑渊洁要主张把“舒克”用在经营管道设备公司的名称上侵权其在先权利，法律上讲不通。

　　“舒克”是一个童话角色，对这个名称，在和儿童有关的日用生活品上进行保护，是合理的。但如果扩大到机械品类下的管道设备产品上，社会出让的利益就太大了。在这个领域里，应该给其他人自由。管道设备公司在翻译中文名称时，没有义务对童话中的角色进行避让。

　　“知识产权的本质是人为设定的权利，是为了鼓励创新。但给创新者保护也就意味着限制了其他人的自由，给创新者的保护区域多大，就意味着社会其他人受到限制有多大。” 游云庭说。

　　邵斌解释，据商标法规定，对恶意侵犯商标专用权，情节严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确定数额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确定赔偿数额。但在很多案例中，权利人的实际损失无法确定，合法权益难以得到最大化保护，希望相关部门能严格依据法律加大打击恶意侵犯商标专用权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