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群岛华人街遭袭后的悲惨景象

 

所罗门群岛暴民焚烧警车

 

当地华人无家可归

　　所罗门群岛上从事商业活动的人90%是华人。有些华人的生意做得很大，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当地的经济命脉。另一方面土著人的生活却非常艰苦

　　4月25日0：30，广州白云国际机场，310名侨胞顺利抵达广州。作为所罗门群岛骚乱的无辜受害者，这群普通人的遭遇已经成为整个中国关注的焦点。

　　根据江门外事侨务局提供的数据，310名侨胞中的184名是广东江门人，其中91名来自江门所属的县级市开平。

　　为了深入了解开平移民在所罗门群岛的生活和工作细节，《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特赴江门开平进行为期两天的跟踪采访。

　　所罗门群岛上的华人生活

　　4月26日上午10：30，江门市开平西南方向10多公里的赤坎镇，刚从所罗门群岛回国的余姓一家异常热闹。此时余家大小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初抵广州时的惊惧不安，相反他们显得有些拘谨和害羞。地上，五个孩子相互嬉戏打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怡然自得的场面，一度让佘家人回忆起在所罗门群岛的岁月。据余家小女儿余小文介绍，当地华人主要聚居的唐人街已经有50多年历史，位于所罗门群岛首都霍尼亚拉市东区。一条淡水河穿过唐人街汇入大海。街道两旁分布着几十家华人的杂货店和小餐馆，投资从几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由于地震灾害频繁，当地的房屋全部用钢架做地基，主体部分用木板建筑而成。

　　在所罗门群岛生活数十年的伯父的帮助下，余小文一家15口人从1998年陆续迁徙到这个群岛。如今他们在这里承租了六家铺面，一家快餐店、三间超市和两个仓库。

　　1995年来到所罗门群岛的余女士告诉记者，华人是当地最勤奋和低调的一群。她说：“平时除了工作，很少有空闲时间和外人打交道。”但余女士又表示，官方语言英语和土著语言皮钦语必须加紧练习，“即使不会说也要听得懂”。

　　土著人和白人都喜爱光顾华人的店铺。中国的纸巾、方便面，以及从新加坡中转的家用电器最受欢迎。

　　余小文的表妹关斯琦向记者透露，唐人街一家二三十平方米的店铺，月租金最低为10000元所币，相当于人民币11000元。

　　因为大多数华人把整个家族迁到了所罗门群岛，很少有人将赚到的钱汇回中国老家，都用来就地扩大投资。也有华人把钱存进银行，预备将来送小孩到澳大利亚接受良好的教育。

　　另一方面华人对于政治的冷漠也出了名。余小文说：“每逢大选，几乎所有的土著人都要请假回乡下投票，只有城里的华人还在忙自己的生意，没有人会对投票感兴趣。”正因如此，侨胞杰西(Jessie)至今仍无法理解这次骚乱的原因。她说：“华人平时安守本分，与政治毫无瓜葛，为什么会惹来这样大的灾难？”

　　华人与土著人：复杂的情感

　　所罗门群岛除了少量华人和白人外，最多的是包括美拉尼西亚人、波利尼西亚人和密克罗尼西亚人在内的土著人。关斯琦告诉记者，在大多数当地华人眼里，他们是顾客、雇工、邻居、朋友和家人。

　　据了解，由于所罗门群岛政府要求当地华人雇用土著人。因此通常小店铺会雇用1~2个土著人，大商店和企业雇用土著人数量达到数十人。“薪水最低为2元/小时，每天工作八小时，加班薪水加倍。”余小文告诉记者。考虑到能提高收入改善生活，土著人应聘非常踊跃。

　　岛上第二代和第三代的中国移民里，有人已经与当地土著人结婚生子。

　　但是贫富差距激发的矛盾依然不可忽视。开平市另一位余姓女士告诉记者，所罗门群岛上从事商业活动的人90%是华人。有些华人的生意做得更大——涉及酒店、餐馆、食品厂、赌场和船坞等多种产业——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当地的经济命脉。另一方面土著人的生活却非常艰苦。由于土著人并不懂得开发和利用资源，都是以番薯芋头充饥。

　　尽管土著人中间也有人拥有餐馆和商铺，但按照当地人的风俗，只要同乡光临都将提供免费吃住。“因此他们很难存钱，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华人剥夺了他们的财产。”

　　余小文说：“就像任何种族都有好人和坏人一样，对当地人也应区别看待。”在骚乱中一些土著朋友提供了无私的帮助。一些信教的土著人爬上屋顶给华人指路，另一些土著人带着生活用品和食物去警察局慰问华人朋友。但另一方面一些土著雇工加入了抢劫的队伍。

　　移民所罗门群岛：半个世纪的历史

　　目前，中国官方尚未对所罗门群岛移民的相关情况进行统计，但是开平市一名熟悉所罗门群岛侨胞的官员向记者透露，在所罗门的1000多个华人中，有600个是江门开平人。

　　根据开平华侨博物馆馆长余沛连介绍，开平在海外有70万人，几乎与开平现有人口相当。大多数人去向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开平人向所罗门群岛移民只是近半个世纪的事情。

　　余小文一家就是在数十年前移民所罗门群岛的伯父的帮助下，15口人陆续成功移民,侨胞胡美梨和杰西则嫁给了已经拥有所罗门国籍的华人而移民。

　　根据开平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股邝徐护介绍，实现移民的主要途径是劳务输出，还有少量通过办理旅游或商务护照去往所罗门。在所罗门群岛的亲属首先以从中国招聘工人的形式向当地移民局申请为期两年的劳工证，然后将劳工证寄回开平人的手里。开平人拿着劳工证前往出入境管理股办理护照。

　　据了解，整个手续办理的时间通常需要一年，而快的只要几个月。按照所罗门群岛的规定，在当地居住10年就可以自动取得当地国籍，因此劳工证到期后则必须续签。但是侨胞也透露，有门路的人可以提前取得国籍。整个过程包括机票在内费用只需要人民币三四万元，只是最近行情有上涨的趋势。

　　开平人为何如此热衷于移民所罗门群岛？江门市一名官员向记者透露了三个原因：第一、所罗门群岛生活环境非常美丽，而赚钱相对容易，令不少华人心向往之；第二、由于所罗门群岛是英联邦国家，而户籍管理却比较宽松，一些人将其作为移民发达国家的跳板；第三、一些人为了孩子能在国外受到良好教育也会选择移民。而侨胞杰西则对记者表示，她的本意不愿离乡背井，但家人都已到所罗门群岛，为了一家团聚也只能远赴重洋。

　　谁为中国移民提供保障？

　　至4月25日下午，91个开平侨胞都已经由亲戚接回家，其余的200多人也陆续回到家乡,他们中间绝大部分是老人和妇孺。广东省侨务办公室主任吕伟雄27日在江门侨胞见面会上表示：“这是一次历史性的事件，是中国历史上最迅速和最大规模的空中撤侨。”

　　由于证件不齐，所罗门群岛的局势尚未明晰，大部分侨胞都有暂时停留在中国境内的打算。关伟雄最关心政府能否延长入境签证30日有效期，而杰西则希望政府为小孩寄宿提供政策便利，而余女士最关心的是政府是否可以在学费上优惠一些。

　　对于如何安置归来的侨胞，江门市副市长何羡松斩钉截铁地表示：“既然是乡亲就一定要安顿好，体现祖国人民对他们的关爱。”

　　开平一个官员也对记者称，目前详细安置计划正在制定中。他同时指出问题的症结在于：我们与所罗门群岛并未建立外交关系，而侨胞中大部分已经取得了当地国籍，这种尴尬的身份让我们制定计划的时候显得格外小心谨慎。“更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侨胞打算停留多久”，他说。

　　侨胞杰西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现在已经融入了当地社会，家和产业都在那里，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目前，所罗门群岛的新总理宣布下台，一些华人又看到了局势缓和的希望。“我丈夫说，再等几个月局势平静下来，就来接我们。”杰西说。

　　对于未来可能再次面临类似的骚乱，杰西表示华人无法防范这样的风险。她说：“鉴于两次骚乱，当地已经没有保险公司肯为骚乱提供保险业务了。”

　　江门侨胞见面会上胡美梨对吕伟雄恳切地说，希望中国政府尽快和所罗门群岛建交。她说这是保护华人利益最根本的办法。这个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侨胞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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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平人向所罗门群岛移民的三次浪潮

　　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赤坎镇的两户人家乘坐小船率先来到所罗门群岛定居；

　　1995~1998年，掀起了开平人向所罗门群岛的第二次移民浪潮；

　　2000年至今是移民的第三次浪潮，由于2000年所罗门群岛骚乱平息后，政府出台了新的政策：外来人员只要愿意留在本地都能取得当地国籍。一些留在当地的中国人自动取得了所罗门国籍，从而引发了他们亲属的第三波大移民。

　　所罗门群岛惊心动魄120小时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陈奕彤《江门日报》记者陈若婵发自江门开平

　　如果不是那场劫难，此刻江门开平市余姓一家人正在所罗门群岛首都霍尼亚拉打理位于唐人街的店铺。“那是一场意想不到的浩劫。”余家的女儿余小文说。因为她记得4月17日复活节气氛还是一片祥和。

　　4月18日下午，警察局忽然派人通知：在一小时之内关闭店铺，“将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15：00，余小文、表妹宝拉(Bolla)和父母顾不上拿钱就连忙回到家里，而余家的另外两个弟兄也在另一家分铺里接到通知匆匆赶回来。

　　半小时后，他们透过窗户看见上百个土著人，抱着华人店里的商品摇摇晃晃地走过。这时朋友打来电话说唐人街被抢，而余家的店铺首当其冲遭到洗劫：不仅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连门窗和货柜也全被打烂。

　　此刻心急火燎的余家人立刻驾车返回察看情况，“因为店里有价值几十万美元的电器和食品”，不料走到半路就被迎面而来的土著人挡住了去路。“他们拿着石头和铁棍奔跑过来，眼看就要砸车，我们没敢多想马上调转车头躲回家里。”余小文说。

　　19日余家人去了警察局，他们发现那里拥挤得连脚都放不下了。

　　之前的18日夜，华人从四面八方向警察局涌来。整个夜晚，游行的土著人开始放火烧毁华人被洗劫一空的店铺和住所，火光照亮了唐人街的上空，余家的店铺也毁于这次大火，损失超过100万元所币。

　　避难在警察局内的华人，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所有固定电话通讯全部中断，只有手机还能与外面保持联系。

　　亲历了这场灾难的另一位开平的余姓女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一些华人花钱雇用了20个持枪荷弹的士兵保卫他们的酒店和旅馆。“可是当看到上百个土著人向他们冲过来的时候，这些士兵头也不回地跑了。”

　　19日上午，越来越多的华人集中到警察局。“我们很担心闹事者会随时冲进警察局，而食物短缺也很严重。”上述余女士说。因为有传言此次骚乱与个别华人参选有关，现场发生了很严重的争吵，悲观情绪开始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余小文的父亲说，“直到21日下午，中国驻巴布内新几内亚(下称“巴新”)大使王晨宇上岛，他宣布：24小时之内有好消息。”

　　22日和23日，中国政府派出五趟航班将滞留在警察局的300多个华人接到了巴新。“这时候中国政府已经安排好了食宿和回国的飞机，我们心里悬着的大石才放下。”

　　有媒体称此次骚乱给所罗门群岛华人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0万美元，其中唐人街遭受毁灭性打击。妇孺和老人已经基本撤离，部分壮年男子还留在当地观察动向。昨日，余小文留在当地的表弟乔治(George)打来电话说：“如今除了外围五间房屋,唐人街基本成了废墟，只有钢架裸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