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席上的唐怀民依然“官态十足”

　　2006年9月21日上午8时40分许，在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院内，一名身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被带下了警车，押往法庭。面对众多照相机、摄影机镜头，该男子双眼微闭，低头轻叹了一口气。这名男子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安徽省林业厅原厅长、党组书记唐怀民，爱好书画文学的他被外界赞誉为“作家厅长”。在当县干部时，他曾经发誓要做一名清官，如今却因涉嫌非法收受33人190余万元以及近50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接受审判。

　　庭审现场

　　法庭上仍官态十足

　　9月21日上午8时50分左右，身着深色西装、身材微胖、略显秃顶的唐怀民被两名法警带上法庭，引起了旁听席上的一阵躁动。随后，法警为唐怀民打开了手铐，其时唐怀民一直面无表情。据了解，他不久前刚从安徽省监狱管理局中心医院病愈出院。

　　庭审中，病愈后的唐怀民说话铿锵有力，思维比较清晰，仍然官态十足。当日，唐怀民的很多亲友前来旁听此案审理，当中午休庭唐怀民被带出法庭时，其亲友全部向法庭聚拢，情绪比较激动。倒是唐怀民比较沉稳，一边向亲友微笑，一边伸出带着手铐的手和亲友打招呼。

　　“种田出书”挣了76万？

　　据公诉机关指控，唐怀民于1992年底到2005年，利用其担任淮北市市委常委、濉溪县委书记，淮北市委常委、副市长，安徽省农经办党组成员、副主任，安徽省林业厅党组书记、厅长职务上的便利，在提拔使用干部、林业项目资金的审批发放等工作中，为他人牟取利益，非法收受大量钱物。根据唐怀民及其妻子能说明来源的财产，除去其家庭现有财产及债权与支出部分，唐怀民对其家庭财产人民币43.6万余元、28178美元，5520英镑、2055欧元、11640港元、270澳门元不能说明其合法来源。

　　但唐怀民对其巨额财产做了解释。其声称，自家有4亩土地，从1984年到2004年一直在种植水果和培育果树苗，该两项的收入总共可达近30万元。并且，自己在淮北市任副市长期间，还曾拍过一部电视剧和出过一本名叫《张果老外传》的书，大概收入30余万元。另外加上自己的稿费、工资利息等，合法收入有76万元。

　　对于其他相关指控，唐怀民当庭表示不持任何异议。唐怀民称，起诉书上的28起受贿事实，全部是自己在有关部门交代的，他不想做任何辩解。唐怀民还称，他的孩子在国外上学，为了给孩子攒学费，他生活很节俭。那些外币是出国考察时，考察团发的或自己兑换的。唐怀民的辩护律师刘建华称，由于收入计算的遗漏和支出计算的重复，唐怀民家庭并没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此罪名不能成立。

　　“一切都不能抵消我的罪过”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党把我培养成中高级干部，我却做下这样的事情……”在当日下午6时许，唐怀民在最后陈述中，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忏悔。

　　唐怀民称，他在当干部初期，也曾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官。但他当官后，很多亲戚、朋友、同事托他办事，他开始拒绝过一些送礼的人，但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原本关系很好的人。“我家里有4亩地，有工资，也写过长篇小说、电视剧剧本，我不缺钱，也不想要任何人的钱”，唐怀民称，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后来他怕伤同事、亲友的感情，得罪太多人，便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逐渐被糖衣炮弹攻下。

　　“尽管我曾经作出过很多贡献，也得到过很多荣誉，但这一切都不能抵消我的罪过，走到今天，我很痛恨自己，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随后，唐怀民称，他在纪委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所有罪行，积极退回了赃款，并检举了其他人的涉嫌犯罪行为，他的行为应该算是自首，希望法庭考虑这一情节，给予从轻或减轻处罚。

　　最后，唐怀民哽咽着称，他多年前患有心脏病、高血压，曾数次住院治疗；从2003年开始，他必须时刻配备呼吸机，否则就有生命危险。此外，他家里还有90多岁的双亲需要赡养，还有30多万的住房贷款尚未偿还，希望法庭考虑他的情况对其量刑。

　　庭审从上午8时30分一直持续到下午6时，法庭并未当庭宣判。

　　蜕变过程

　　曾发誓要做一名清官

　　唐怀民现年52岁，研究生，高级经济师，落马前领导安徽省林业厅的全面工作。唐怀民曾先后担任中共安徽省淮北市委常委、濉溪县县委书记，淮北市委常委、副市长，安徽农经办党组成员、副主任，安徽省林业厅党组书记、厅长。

　　唐怀民的仕途起始于淮北市濉溪县，当时不过是个普通的县干部，因写得一手好字，且爱好文学，经常向杂志、报刊投稿，是当地的一个“笔杆子”，美誉度相当高。由于唐工作认真，人缘不错，为官清廉，深得领导的赏识。上个世纪90年代初，唐怀民被选拔为濉溪县县委书记。曾发誓要做一名清官的唐，在得到实权后，“作风”却发生了一些质变。关于他好财的传言风行甚广。当地群众对他的家产数额曾有过诸多猜测，他被老百姓私下里称为“唐百万”，后来又被冠以“唐半城”的绰号。

　　从婉拒送礼到坦然收下

　　记者从检察机关获悉，在担任濉溪县县委书记期间，唐怀民开始利用职务之便收“好处费”。唐怀民的受贿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是1992年至1995年，当时他在濉溪县、淮北市任职。起初，一些人为了求唐怀民办事，送给其数千元“感谢费”，刚开始，自认“清廉”的唐还是婉拒，到后来送礼的人多了，便觉得收下也“不过如此”了。此时的唐，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用文学把腐败变堂皇

　　唐怀民在庭上自称，他一直爱好文学，并有很多作品发表，单稿酬就有4万多元。

　　“请他写书不过是个借口，别人是想借此变相送钱。”一名知情人介绍，虽然唐怀民的文笔不错，但绝对不是最好的，有关人员请其写书，不过是趁机送红包，让行贿与受贿变得冠冕堂皇，也让“清高”的唐的“文人情结”得以抒发。

　　在濉溪任职期间，唐还在老家种了父母的土地，但收益不大，但后来唐怀民竟称，自己开始种树苗每年收入在2万元左右，后来他改种水果，有时一年仅地里收入就有10来万元。在他调离濉溪之前，种地的总收入有30多万元。

　　“如果这么容易卖水果发财，我们早就发了。”一名知情人介绍，这不过是唐受贿的托词，因为当地土地并不是特别肥沃，而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如此收益似乎有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味道。此后，当地村民给唐取了个“果王书记”的称号。

　　帮助老同学“买官”

　　由于工作能力强，政绩突出，1992年9月，唐怀民被任免为淮北市委常委、濉溪县县委书记，而在起诉书指控他的28起受贿事实中，就有13起就发生在唐怀民这一任职阶段。给唐怀民送钱的人也涉及该县供电局、粮食局、县人大以及部分乡镇的领导。1992年底，时任濉溪县某镇镇长的赵某，是唐怀民的同学，在看到唐怀民调任该县县委书记后，希望通过老同学的关系当上该镇党委书记。于是，赵某登门拜访了唐怀民，走时留下了2000元人民币。随后，在有关部门对赵某进行考察时，唐怀民打招呼称，赵某是其老同学，希望在考查时，多供些优点、少供些缺点，能够使其符合干部选拔条件。1 993年1月，在唐怀民的关照下，赵某被任命为该镇党委书记。

　　1994年下半年的一天，唐怀民到该镇检查工作，在赵某的办公室，将其私人发票交给赵某处理。赵某在镇财政无法处理该笔发票的情况下，为了表示对唐怀民的感谢，从自己家中拿了3000元给了唐怀民。一路受贿，一路升迁，唐怀民先后担任了淮北市委常委、副市长，安徽农经办党组成员、副主任。

　　靠林业大肆收“好处费”

　　唐怀民担任省林业厅厅长期间，是其受贿的第二个阶段，受贿行径达到一个新的顶峰。期间，林业项目资金的审批发放“好处费”成了他主要的“收入来源”。全省包括淮南、宿州墉桥区等很多地方的林业局以及林业公司，都和唐怀民有此种经济交道。

　　自从唐身居要职后，受贿金额动辄十万、数十万。在1992年至1995年，唐怀民收得最少的一次是1000元。找他帮忙调动工作的，一般“上贡”2000元到1万余元不等，就能如愿以偿。而在1998至2005年间，随着唐怀民手中“退耕还林”、“林业治沙贴息贷款”等项目审批权限的扩大，唐怀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收受的贿赂款开始逐渐增多，甚至从一个人身上就可以“捞”几十万元。

　　“五话厅长”的东窗事发

　　当上林业厅厅长后的唐，并未在政绩上搞“三把火”，反而做事“不温不火”，连开会都是用“套话”。2004年3月，安徽省贯彻中央《关于加快林业发展的决定》，唐对其工作总结只用了五句话概括，事后有人称其为“五话厅长”。

　　2005年，唐怀民的官路永远地在这一年止步了。当年，因存在“经济问题”，唐被“双规”。2005年10月21日，安徽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通过决定，免去唐怀民的安徽省林业厅厅长职务。同月27日，唐怀民因严重违纪，被撤销政协第九届安徽省委员会委员资格。

　　专家观点

　　“作家厅长”折射反腐新尴尬

　　唐怀民写得一手好字，书法曾被收入《盛世兴林》一书。爱好文学的他曾写过长篇小说《张果老外传》等作品，被外界赞誉为“作家厅长”。对于自己的巨额财产，唐怀民声称自己有很多作品发表，仅稿酬就有4万多元。为了宣传口子酒，他写了小说《张果老外传》，出版此书纯获利就有28万余元。

　　也许唐怀民确有文采，但如果他没有实权在手，还会有人抢着求其写书、题词吗？这种“润笔费”该如何界定，是合法收入还是涉嫌受贿？

　　曾荣获首届湖南省十佳律师、湖南星奥律师事务所的廖建华律师表示，我国目前并没有特别具体的法规界定“润笔费”，确实存在法律盲点。一般情况下，检察机关以及法院将根据“润笔费”的数额与相关“市场行情”是否存在巨大的“落差”，判定是否存在受贿，但这个“度”的把握相当困难，也算是一种反腐新尴尬。因为缺乏具体法规的“支撑”，导致检察机关与法院成了绝对的“话语者”，同时对这种权利缺乏一种监督，容易滋生腐败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