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兴华被押回汉阴接受审理




邱兴华的女儿在泣血呼唤：爸爸，你快出来吧

　　由于拜祭一次需走5小时山路，陕西汉阴县平梁镇凤凰山的铁瓦殿香火并不旺盛。考虑到交通不便，一些虔诚的香客便住在山上，没想到竟会招来灭顶之灾。

　　2006年7月15日晚10时，许多村民看见山顶的铁瓦殿燃起大火。次日上午，6名护林员上山扑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血流满地，两间房被烧毁，共10人死在3间房里，最大的63岁，最小的仅12岁。更让人恐惧的是，道观住持熊万成的心被剖出……

　　在真武祖师的供桌前，凶手在一纸盒上留下两行血字：“古先帝不淫乱违者杀，圣不许将奸夫淫妇以……”平梁镇派出所民警迅速赶到现场。这时，担任铁瓦殿民主管理委员会出纳的廖德生回忆说：“头天晚上7时左右，我从铁瓦殿下山，路上遇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香客邱兴华。”邱因此进入警方视线。

　　怪僻脑子聪明却好逸恶劳

　　当地人对邱兴华的看法不尽相同。有人说，他是个能人，脑子聪明；也有人说，他是个怪人，好逸恶劳，还喜欢给人算命。

　　邱兴华生长在一个刻有“耕读世家”牌匾，七八户农家挤住的清代老院子里。他初中毕业后，因不满足于在家种地，便利用周末随一名镇中学老师下乡修理柴油机。他还刻得一手好印章，一天能刻3个，可赚9角钱。

　　1985年，26岁的邱兴华与小他6岁的邻居何冉红自由恋爱，但何家看不上这个“小油子”。于是邱偷偷带女方去邻近乡镇生活了几个月，在付出了被痛打一顿的代价后，何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结婚生孩子后，邱兴华一家的日子过得很紧张，欠下不少债务。邱便长期在外靠修理、倒卖机器养家还债。1999年，邱兴华带着全家搬离了老家，许多村民认为，他搬迁的目的是躲债。据说，邱在7年内换了5个地方居住，他打过鱼，挖过草药，养过蚕，惟独不愿种地。

　　2004年，邱兴华承包了土地塘村高速公路4个桥墩的挖掘工程，但因赔偿受伤工人，很快亏损了4000元。致富梦破灭后，何冉红发现丈夫的脾气变暴躁了，“对我经常说些怪话狠话，还说要谁谁家破人亡。”没想到，丈夫后来真的酿造了惨绝人寰的凶杀案。

　　艰辛500人搜山终擒杀人狂

　　据说，案发前他就随身携带一件毛线外套。有人问“这么热的天，你带毛衣干吗？”他说：“毛衣好啊，能穿能睡。”那时他就已经为杀人逃亡做了充足准备。

　　案发后十多天，邱兴华还数次出现在村里，笑嘻嘻地向人索要衣物。虽然案发后不久，当地警方即广发通缉令，7月26日公安部更以5万元赏金发布A级通缉令。但在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的山里，许多村民直到8月2日看到警方地毯式大搜山，才知道邱兴华犯下了大案。

　　8月2日，一名妇女上山打猪草时看到了邱兴华，邱向她讨东西吃。这名妇女回家后报警。半小时后大批警察火速赶来，但邱已逃之夭夭。8月5日早上，凤凰山北五爱村6公里外一个临时工棚里，两名川籍漆匠回来时发现锅里烧着饭，桌上碗中还有一团饭未吃完，慌忙下山报警，数百警察再次赶到，仍不见邱的影踪。

　　500人的搜山行动是从8月12日开始的，“可是在深山中，想找到邱兴华就像海底捞针，大山复杂的地形为他提供了天然的屏障”，跟随警方上山抓捕邱兴华的《三秦都市报》记者蔡建国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警方坚定的搜山目标。但事实表明，邱兴华成功逃脱了布控严密、明哨与暗哨相结合的三道防线。在逃亡35天、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22天、500余警民地毯式搜山17天后，他才在位于佛坪县大河坝乡五四村的家门前被抓。如果不是他回家心切，警方的搜捕不知会持续到何时。

　　矛盾爱孩子动物却对人凶残

　　邱兴华身上存在一系列矛盾因素，他一方面很凶残，一日内连杀十人，却是孩子眼中的慈父。连他妻子都说“他被抓捕是因为想见孩子一面”。他杀人后炒仇人心下锅面不改色，看见小狗流浪却觉不忍。

　　据说，在杀人前的7月12日，邱兴华来到外村一个朋友家，看到朋友一周前捡到的一条花皮小狗，便说： “如果你不想养，就给我养吧。”案发当日，他带着这条鲜活的小生命剥夺了10条鲜活的生命，其中包括一个12岁的孩子。被捕后，邱表示：“我在杀那个小孩时，都难过得落泪了。”

　　邱兴华行凶的动机实在令人费解。目前主要有两个版本，一是道观主持与他的老婆有奸情，但警方与道观主持的妻子均反对此说；二是据邱妻何冉红回忆，前不久邱曾与道观发生矛盾。曾有一个白发老人给邱算命，说铁瓦殿有两块刻有邱姓祖先的石碑，需烧香才能渡过难关。何冉红说，丈夫看到祖先的碑在外遭风吹雨淋，便擅自搬进正殿，遭到道观工作人员呵斥。此外，在住宿、吃饭等方面，邱兴华不愿遵守规矩亦受到指责。因为那次冲突，邱兴华满怀怨恨。警方负责人也透露，邱后来和山下一朋友聊天时，对铁瓦殿工作人员指名道姓地说，有朝一日他有钱了就会把谁谁谁收拾了，但当时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句气话。

　　关注心理危机人群的精神失控

　　为一点小怨尤连杀数人，事前事后都有周密计划。记者将邱兴华案与马加爵案做对比，从个性和社会因素找出许多共同点。我们的社会需要警惕心理危机人群精神失控导致恶性犯罪！

　　近段时间，社会各界关于此案的评论铺天盖地。有人认为世界正走向美国法学家提出的“陌生人社会”。“陌生人保护我们，陌生人威胁我们，陌生人教育我们的孩子……”传统熟人的社会是以宗法关系和亲情维系的，而陌生人社会是以契约和理性为基础的。这就需要我们努力走向“法治化”，而不是非理性的“感情用事”。可这个理论又如何解释邱兴华爱惜一条小狗的生命，却毫不犹豫地残杀10人呢？

　　还有一篇网文引用了“正价值和负价值”的概念，得到一些读者的认可。该文称，正常人都是以社会主流价值观衡量自我价值，比如有多高的社会地位、有多少存款、受多少人尊重等，我们称这种追求为“正价值”。可当一个性格有缺陷的人对社会无望，对自己无望时，他的“正价值”一旦接近零便会转而追求“负价值”的最大化。在这一点上，邱兴华马加爵的滥杀无辜，都是一样的心理机制。

　　仔细比较，邱兴华与马加爵有许多共同之处：性格孤僻，家庭贫困，与周围环境长期处于对抗状态，因此才会把仇恨放大无数倍。这是杀人的个性因素。

　　社会因素是什么呢？面对急剧变化的现代社会，一部分贫困人群通过打工、经商等重新建立了与主流社会同步的价值观。但也有少数一部分人，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固定职业，经济上游离于社会体制之外，情感上得不到社会认同与尊重，成为生命价值严重虚脱的人。这种精神上的无所依靠，很容易使他们产生心理危机，精神压抑久了，很容易失控走向极端。

　　反思谁帮他们走出精神困境

　　分析邱兴华杀人案的社会原因，不是承认他“杀人有理”。我们该如何预防这种情况的再度发生？这才是我们反思的意义所在。

　　在陌生化的社会里，如果能有一个倾诉的渠道，能赢得一定的社会尊重与认同，让精神得到皈依，也许，邱兴华、马加爵等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据称，邱兴华虽负债累累却十分迷信，愿意走5小时山路去拜谒祖先的牌位，求一个美好的前程。但他恰恰是在自己最后的精神栖息地——道观里犯下弥天罪行，这无疑是一种精神支撑的幻灭。马加爵在进入大学前吃过很多苦，他把大学看成精神家园，可以想象，当他将手中的锤子砸向室友，亲手砸碎自己的美好前景时，内心必也闪过深深的绝望。

　　邱兴华马加爵们应该承担罪罚。只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掌握社会舆论导向的传媒，社会问题研究的专家……我们是否也应主动反思这起案件，主动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用我们的大爱去关心更多的心理危机人群，帮助他们走出精神失控的困境？

　　本报“心理危机干预中心”即将启动，我们将推出“全国首家媒体自杀干预热线”，希望藉此挽救生命，帮助心理危机人群走出精神困境。 (34201)

　　专家评说“变态”来源于心理危机

　　“变态杀人狂”这个概念，以前只在欧美电影中略有提及，如《天生杀人狂》，取材自美国上世纪80年代的真人真事。

　　案发的铁瓦殿，至今仍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目击者表示事后三天没吃下饭。邱兴华之所以引起各方如此关注，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他的变态行径。

　　8月24日，本报记者专访湖南大学心理学副教授彭萍，她向记者详细解释了变态杀人狂的产生原因等一系列问题。

　　记者：邱兴华的行径是否可以用变态行为定义？

　　彭萍：医学上没有“变态”这个说法。变态是口语。这个事件中，邱的性格偏执，人格上有缺陷，将别人的伤害看得无限大，不顾一切恶意报复，我认为可以算做变态。

　　记者：变态与精神病有何区别？是否如精神疾病一样限制行为能力，可从轻判决？

　　彭萍：精神病患者一般不能区分内心世界和现实世界，经常陷入幻觉、幻想中，完全失去自我控制能力。而从邱杀人后逃匿深山、想念孩子等情节能看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非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在国外，变态杀人狂是从重判决的。

　　记者：马加爵只杀害与自己有摩擦的人，邱却残杀无辜，两者有何不同？

　　彭萍：个体不同，价值取向不同，但总的来说，都很偏执，把一点小矛盾看成是大伤害，报复心超越正常人的范围。

　　记者：网上有评论认为邱兴华“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您如何看待这个观点？

　　彭萍：一般人认为铤而走险的人都是社会逼迫所致，但“变态”即有轻微人格障碍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角度来衡量，他们的疯狂并不是因为社会不公，而是来源于内心的心理危机。大部分“变态者”都有不幸的家庭或童年时心理有阴影。

　　记者：如何预防心理危机人群嬗变杀人狂？

　　彭萍：很难。轻微的心理危机者，我们付出大量努力后可以换来他的一点小进步；对于严重的心理危机者，首先不要触怒他，然后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爱心，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