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兴华案一进入公众视野,就以骇人听闻的血腥、惨绝人伦的凶残、匪夷所思的案情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和想象。其暴虐程度,远远超出了普通民众的生活经验,成为人们无法理解、无法把握的 极端案例。更令人费解的是,一个凶徒,同时也是一个关心子女学费的父亲,一个在生活中左冲右突不得要领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是一个讨要花皮小狗的护生之人,一个小聪明与愚蠢同样显眼的乡民。
对此,专家们作出了各种解说。但更多的是从心理学角度,孤立地对个体行为和动机进行解释。鲜有人将之放在一个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去反思这个悲剧人物所作所为的深刻根源。
本报记者奔赴陕西安康,直面杀人狂徒邱兴华,遍访邱兴华的家人和邻居,走进邱兴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试图以更广阔的视角和多元化的思考,将这个极端案例的解剖推向深入。
直到8月26日,面对刑警和记者,邱兴华依然说:“不后悔。”他还知道:“罪一定,就枪毙。”自知死到临头还“不后悔”,还不怕。
邱兴华不晓得,近来他的“名气”有多么大。他看小说,曾把自己比作汉代的将军韩信,认为自己早晚必成大器。韩信卒年36岁,邱兴华便说:不怕36岁死,就怕死后无名。
47岁上,邱兴华果然扬“名”全国。不过,他得到的,是恶名。铁瓦殿———耸立在海拔2128米的陕西省汉阴县平梁镇凤凰山山顶上的一座小庙。7月16日,10人在这里被刀斧砍死,“几乎都是一刀致命”。犯罪嫌疑人正是邱兴华。
制造如此灭绝人性的血案者,是人?是“魔”?500人大搜山,千余群众送给养,苦战月余,民警们抓住的,是一个身高1米65,瘦身板,黑皮肤,47岁的农民邱兴华。
随着警方深入审查,邱兴华的人性谜团一层层地揭开了。他的害怕,其实比常人更多……
怕穷
在他的人生经历中,一直在为何事压抑、苦恼、崩溃以至最终绝望呢?
他最怕贫困。
深山里,后柳镇一心村的一个院落中,一间老房,土坯夯成,烟熏火燎,一片漆黑,房间内杂物凌乱。有村民指认,邱兴华就在这里出生。8年前,邱兴华从此搬家到佛坪县,再没回来。
邱兴华父亲早亡,母亲患病。为了生计,他学会了刻印章、修理柴油机、捕鱼、养蚕、挖药材……但直到最终走向末路,在他47岁的人生里程中,贫困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和他的家。这是他的最怕,也是潜在的最根本的人性崩塌的原因。
在镇中学读书时,他常随一名老师下乡修理柴油机,渐渐精通于此。他还学会了雕刻印章,一天能刻3个,可以赚9毛钱。当地人公认他修的柴油机比别人好,但他为小利所惑,从中做手脚的臭名在方圆几个乡镇也同样响亮———经他修理的柴油机,不过数日,就又“发病”,老乡们还得花钱,再请他来修理。原来,他发现机子的问题后,从来不一次修完,留着一点毛病“细水长流”,“永资利用”。
1985年,26岁的他娶了小他6岁的邻居何冉红。1999年,因逃避债务,邱兴华带着妻子和3个孩子离开老家,7年换了5个居住地,越搬越远,最短的只住了十多天,成为一个标准的“外乡盲流”。邱兴华不再修理机器,他打鱼,养蚕,挖草药,惟独不愿种田。颠沛流离中,生活仍不见起色。一家5口,其中3个学生,生活负担一直压在他身上。向人借钱,但往往有借无还,逐渐失去村民信任,“想做点事也就得不到帮助了”。躲债已成为邱兴华的生活内容之一。
背负“不务正业”的恶名,乡里发生各种“坏事”,都被认为是他所为。因为“走私黄金”、“拐卖妇女”、“偷铁路设施”等罪名,邱兴华曾3次被抓。但后来大多被证实并非他所为。
长期的经济困顿中,他认为自己努力了,但困顿依旧加剧。原本恩爱的夫妻开始吵架,家境的贫困,租住的破旧房子,欠着学费的3个孩子,一切都似乎是座活火山。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最终只能把没有改善的根源归根于命运。
于是,听信白发老人算命,在6月13日,夫妇俩前往铁瓦殿后,为了把邱姓石碑搬进大殿,与铁瓦殿人员发生冲突。成为行凶的第一个导火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