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世博园新加坡馆(网上新加坡馆)附近的B03广场上，正在排队的人们远远地就看到一位拖着花花绿绿行李箱的怪人——白面孔、红眼眶、满头狂乱的卷发、一身肥大的背带裤。一见有人看他，立即挤眉弄眼逗乐观众。待他从行李箱中掏出缩小版的马桶，歪歪扭扭地坐在上面，开始玩气球和玩偶时，人们困倦的面孔顿时来了精神，好奇的人群也试探着围拢上来。

　　“一看到人，他就像小儿多动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世博会城市广场艺术节的总导演李立亨站在远处，看着自己最为推崇的这场名为《厕所风云》的街头剧场表演，跟观众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整个9月，来自阿根廷的街头艺术家尼诺都会带着他的小玩偶和马桶出现在世博会B03广场上，充当人们的开心果。事实上，从开幕之日起，类似尼诺这样的街头艺术家每周都分散在世博园的8个广场中，为观众们做每场20分钟左右的演出。

　　“世博会是展现广场文化和街头剧场的最佳场所。我们策划广场艺术节的宗旨，是为了让艺术家们亲近观众，舒缓排队人群的情绪。”李立亨曾连续三届担任台北艺术节的艺术总监。这一次，他特地挑选了来自世界各地的20多支街头剧场团队驻扎世博，其目的，就是要让人们时刻感觉到流动在身边的幽默与创意。

　　我们都得到了快乐的治疗

　　不化妆也不演出的时候，尼诺给人的印象是安静腼腆的。但一到人群中，他瞬间就变为李立亨口中的“多动症儿童”——看到身边观众撑着伞，他凑上去借，将借来的伞全部打乱再归还，故意制造混乱；听到世博园里的广播，他哇哇叫着指着喇叭的方向抗议；若有人给他偷偷拍照，他会立马冲上前去，以各种夸张搞怪的表情对着镜头，让你想起好莱坞喜剧明星金·凯瑞的疯狂与无厘头。

　　尼诺是家族里第一个从事街头剧场表演的，他的全部技艺都来自阿根廷街头。“18岁时，我周围有一帮朋友都在玩杂耍、玩音乐，我们相互切磋，完全是自娱自乐。”一年夏天，这群男孩在海滩边玩丢球，顺便把帽子扔在脚边。玩着玩着，引得路人们驻足观望，竟真的有人往帽子里扔钱。

　　“我第一次看到的街头剧场，是一些喷火和杂耍表演。那时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事这种工作。”性格内向的尼诺没想到，海滩上的偶然杂耍，意外触动了自己的表演欲望。

　　“如果你表演得有趣，不相识的人会停下来看，为你喝彩鼓掌。如果演得糟糕，他们会立刻表现出不耐烦与厌恶。”这种面对面的、直接的观剧反应，让尼诺着迷不已。他跟朋友们走上街头，一边表演一边拿摄像机摄下演出全过程，再回去琢磨哪些片段最让观者开怀、哪些笑料和互动最生动有效。“我一直拿观众的笑容当测试仪，他们笑了，我就知道我的风格是正确的。”

　　这种不需要剧本、舞美、灯光和剧场的街头演出，只需一只行李箱、一些即兴创意和奇思妙想即可随时随地完成。在12年的街头表演生涯中，世界成了尼诺的舞台。每一年，他都在全世界十多个艺术节上演出300多场，用同样的幽默去激起不同国家的观众的笑脸。尼诺说：“我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工作可以带给人们如此直接的快乐。在表演时，我把自己生命中的一些感受奉献给观众，我们彼此都得到了快乐的治疗。”

　　来世博会之前，尼诺的《厕所风云》刚获得2009年西班牙萨拉戈萨街头艺术节的创意大奖。“在上海演出的《厕所风云》有一个大致的框架，其余部分都是即兴的。我喜欢随机应变，先看观众们有什么反应，再决定玩什么。”在9月里，无论你什么时候碰到尼诺，演出都是全然不同的，“我会琢磨中国观众的喜好，每天都调整演出内容。”

　　没有墙的演出

　　在《大英百科全书》的解读里，街头剧场(Street Theatre)的含义是广泛的。它可以是舞蹈、戏剧、音乐、杂技等不同类型的演出，可以发生在静谧的街头巷尾和嘈杂的广场，可以是个人秀，也可以是群体演出。

　　法国人直接把街头剧场称为“没有墙的演出”。无墙、无舞台、无灯光，也就代表了无拘无束，天马行空。

　　“街头剧场在形式上可以综合各类表演形式，甚至还会涵盖视觉艺术的创意。”李立亨认为，所谓街头剧场，最关键的就是表演者、观众和表演空间这三者间的互动，“我们国内的艺术家，技巧都非常棒，但跟国外街头艺术家相比，明显互动性做得不够，比较程式化。”

　　历经4个多月的广场艺术节，李立亨多少看出了中国观众的特点：“演出之后，国外艺术家们总会告诉我，中国观众不爱表达自己，比较害羞。实际上，他们不是害羞，而是缺乏一种放松的气氛。”

　　来自英国的小丑剧团玩泡泡秀时，人们看到泡泡先是本能躲闪，在演员们的带动下，才尝试着伸出手。参与的人多了，人们才蜂拥上来拍打嬉戏。李立亨认为，只有那些有经验的、敏感而善于观察的街头艺术家，才能调动人群气氛，让人们放心地、松弛地置身戏剧氛围中。而这种活跃现场的能力，通常是国内的街头艺术家们所缺乏的。

　　“古今中外，全球各地的城市都有自己的广场文化。广场既是新知识的传播点，也是传统精神传递的中继站。街头剧场演出，是最能反映当代创意和大众文化的表演形式。”李立亨说，英国与法国是街头剧场演出最多的国家。英国登记在案的街头剧场演出团队超过500个，法国的数字超过1000个，而欧洲常年活跃的街头剧场艺术节，则多达500个。

　　在李立亨眼里，世博会中粉墨登场的20多支街头剧场演出团队，实际上是一次国际文化创意的聚集与展示。“通过他们的演出，世博会的观众、上海的市民和全球的媒体将会发现，上海世博会每周都在传递想象力、幽默与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