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中南美洲联合馆前的广场上，突然响起了许多人熟悉的《伏尔加船歌》，蛮有磁性的男低音。寻声望去，手捧话筒、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竟然是一位满头银发的“快乐男生”。老先生名叫熊世德，今年已经75岁，4年前入选世博“银发使者”，如今又被选为世博园“等候艺术”的表演者。在大庭广众之下独唱，老先生到底有些不自在，于是给自己化了妆——戴上一副墨镜。但当经典老歌唱响，众多游客循声而来，越聚越多，他不再怯场，唱到后来还积极互动、即兴发挥：游客“点歌”，来者不拒——他有36首保留曲目呢。最后，老先生身陷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老伴费力拨开人群，才拉住了这位“明星”的手。那一刻，熊世德和老伴的笑脸绽放如秋日菊花。

　　世博园内，总是人潮涌动，上周六一天涌进100多万人，创下了吓人一大跳的纪录。于是排队成了必然。排队一久，游客不免焦躁，越来越焦躁。就在这时，“快乐男生”来唱歌，“小丑”来插队“搞事”，“白色天使”来恶作剧吓唬人……“等候艺术”，让排队不再乏味，让游客情绪大好。

　　在欧美国家颇为流行的街头表演，因上海世博会而第一次大举引进中国，在世博园成了效果奇佳的“等候艺术”。许多人回味之余很是感叹：如今的城市充满了压力、弥漫着焦虑，多么需要这样或能让人开怀一笑、或能让人感慨怀旧的表演来给生活添些快乐……它会不会因为世博会的结束而结束？它能不能借着在世博园播下的种子，从此在上海、在中国的诸多城市开花结果？

　　培育我们自己的“种子”

　　6月，世博园来了英国的“泡泡先生”罗德·琼斯。帅小伙身高1米92，却还要穿上10厘米厚的高跟靴。“在人群中表演，我得让自己更高大，否则就像浪花湮没在大海中了。”罗德解释。“鹤立鸡群”、又穿戴了抢眼的红色礼帽和礼服的他，果然在走向表演场地的一路上，就不断被游客拦下合影……

　　上了台，罗德的眼睛始终在他的泡泡和观众间游走，“我要关注所有人的反应，随时调整表演”。一段戏耍礼帽的表演过后，罗德觉得暖场暖得差不多了，便趁热打铁正式开演——“要知道，游客大多缺乏耐心”。他拿出“绿剑”，蘸上皂液，剑端那个三角形的口子里立即钻出了肥皂泡。泡泡飞向人群，台前一个小女孩骑在爸爸肩头，手指一顶，戳破了泡泡，银铃般的笑声与四溅的皂液一起洒落。

　　孩子们兴奋不已，罗德一边逗他们，一边注意观察那些跃跃欲试却害羞矜持的成年人。他不动声色，用“绿剑”吹出一个一人多大的泡泡，拨动它晃晃悠悠飘过观众头顶，终于，大人们也动起来、兴奋起来……

　　像“泡泡先生”这样的世界级街头表演高手，带来的不只是表演，还有表演之道。世博园里，也有我们在国内发掘的一些“等候艺术”表演者，“菜鸟”(新手)与“大虾”(高手)相比，差距不小。“菜鸟”大都还拘泥于一般演出的路数，依着事先准备的脚本演，还只能与一小群观众互动，而且比较勉强，因为互动也是设计好的规定动作；而“大虾”一定善于观察观众反应，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让所有人都high起来。罗德说：“街头表演从来就是活的艺术。我从不知道，明天我会怎么演泡泡秀。”

　　街头表演，有自己的一套，如能把即兴发挥玩到炉火纯青，自然成为大家。当然这很难。全球登记在册的街头剧场有5000多家，只有1/10走出了自家门前的街头。借着上海世博会，我们选出了自己的“种子”，但是需要培育。

　　“育种”需要空间也需要时间

　　那些在国际街头剧场艺术节上赢得喝彩的表演者，几乎都经历过漫长的“育种”过程。9月在世博园演出《厕所风云》的尼诺先生，故乡在阿根廷，那里有漫长的海岸线。夏天，海滩游人如织，尼诺去耍足球，挣俩小钱。天气一冷，海滩变得空荡荡，尼诺便没了去处。窝在家里，尼诺琢磨出了一招，做一个“小尼诺”与自己搭档表演。布袋小木偶尼诺很快做好，演出时，尼诺鼓动游客一起大叫“Hi”，小尼诺就“跳”上了大尼诺的肩头……突然，小尼诺“飞”进了观众群中，不见踪影，大尼诺急得直跺脚，发动大家讨伐私藏小尼诺的“坏人”，最后，小尼诺被送了回来，大尼诺赶紧将它拥在怀里……后来，技艺越磨练越纯熟的尼诺被伯乐相中应邀去意大利演出；去年他的节目夺得了西班牙萨拉戈萨街头艺术节的“创意大奖”。

　　尼诺自我“育种”育出的一大特色，是将表演作“戏剧化处理”——小尼诺失踪、寻找、回归的过程，一波三折。专家李立亨认为，苦苦追索之后而能别出心裁的创意，是初现于世博园的国内表演者所欠缺的：“如果‘等候艺术’只以“夺眼球”为目标，那么用不了多久，人们的注意力就会疲乏。”明年，世界园艺博览会将在西安举行，如果国内的表演者能以兵马俑为素材构思创意，作“戏剧化处理”，说不定就能赢得青睐。

　　今年年初，世博局要现场筛选“等候艺术”表演者，来自宝山区的10位演员，脸上涂了油彩，扮成小丑踩上高跷，在静安公园一亮相，立即围过来了数百人。可见，上海不缺“等候艺术”或者说街头表演的生存空间，只是世博会前我们没怎么关注这个空间。世博园搭建了第一个大舞台，给了国内的“种子”们偌大的空间，让他们崭露头角。比如上海体育学院的“花式跳绳”团队，如今已获不少邀约，还有厂商愿意赞助……

　　世博会后，“等候艺术”要继续发展，就需要我们继续创造空间，而演出者即兴表演能力、创意创作能力的培育，更需要给予时间。李立亨说：“‘等候艺术’最怕组织者要求一下看到闹猛效果，那样，有的演员就会硬来……这无异于拔苗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