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流动儿童的上学梦
上学,对一些孩子来说,仍是一个简单但却遥远的梦。
2月21日,一股自西伯利亚而来的冷空气使转暖的北京城再次寒霜重现。晚8时,北京丰台区南苑机场已被夜色笼罩。一阵“咔咔”的金属撞击声自远而近,32岁的李二库骑着破旧的三轮板车回到家中。
李二库的“家”,是每月花450元租来的。三间瓦房早已破败不堪,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昏暗的灯光下,李二库的母亲正在做晚饭,儿子聪聪则趴在被窝里看电视。“太寒酸了,您别见笑。”他尴尬地和记者打着招呼。
李来自甘肃省农村。刚来京时在建筑工地做小工,妻子王素兰在蔬菜批发市场给业主“看堆儿”。那时5岁的聪聪整天泡在菜场里。2003年夏天,李二库用积攒的钱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早出晚归拉活儿挣钱。
生活似乎有了好转,但好景不长。去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出去买菜的妻子被汽车撞倒,司机开车逃逸,妻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撒手人寰。李二库因伤心过度,患急性心肌炎住进了医院。病还没有好利索,就出院了。
李告诉记者,出事后,母亲从老家来到北京,帮他照顾家和孩子。“本来打算回老家,可家里的那两亩滩地上已经建起了水电站,没有地种。”由于李二库患有心肌炎,稍稍累着点就犯病,所以,收入大不如从前,加上经常吃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孩子的学费成了问题,八岁的聪聪因此仍未上学。
“这两天,孩子天天抱着书包往窗外看,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想上学。”聪聪的奶奶说。
“近8万名流动儿童难入学”
来自国家教育部的有关资料显示,目前,散落在北京市各个角落的外来人员子女已28万多人,其中80%以上是农民工子女。据估算,目前我国外来流动人口中学龄儿童有200万左右。有调查表明,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们,作为进城务工者的第二代移民,他们很难再回到农村的土地上。
北京宣武区红莲小学校长张培新刚去过辍学学生的家。学生家长指着自己安在工棚里的家对她说,“你看我,就这些家当,哪有钱让孩子上学。”
北京市教育局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中国经济周刊》,2005年9月,共有20万流动儿童走进了课堂也就是说,尽管当时北京市出台了一系列优惠政策,但仍有近8万名流动儿童没有学上。
《北京日报》报道称,北京流动人口中适龄儿童数量从2000年的9.8万人,上升到2005年底的28万人。市教委提出2006年公办校接收来京务工农民子女就读目标,其人数将从20万增加到23万,占28万流动人口子女的80%强。但一直以来,北京农民工子女失学率的数据,却鲜见披露。
孩子家长的经济账
公办小学的借读费,使王女士负担孩子上学举步维艰。她不知道孩子上中学时怎么办。
北京市教育委员会官方网站显示,小学生每学期规定缴纳的借读费标准为200元。学校应每学期收本学期的借读费。
“实际上,公办学校的收费要远远高出这个数字,快上不起学了。”37岁的王女士来自四川。她有两个孩子,11岁的二儿子跟他们在丰台镇的一所公立小学读四年级。
王女士的工作是钟点工。她的月平均收入为400元左右。她的丈夫是装修工,月平均工资为不足2000元。
王家每月的基本支出构成如下:房租550元/月,买菜400元/月,生活用品200元/月,孩子零用钱100元/月,杂费300元/月,每月寄回老家500元。
“这没有算上孩子的学费和借读费,以及别的偶然支出。另外,孩子的学费为380元每学期,但各种学习班的费用就要400元每学期,”她说。
《北京市对流动人口中适龄儿童少年实施义务教育的暂行办法》(以下简称‘办法’)规定,流动儿童少年在本市公办中小学借读,学校可按照有关规定向其收取借读费和相应的杂费。对家庭确有困难的学生,学校应酌情准予缓交或减免借读费,但由于用词含糊,在执行中显得软弱无力。
《中国经济周刊》在走访宣武区的几所公立小学时了解到,据宣武区教委的有关规定,农民工子女不但可以免交200元的借读费,而且学费也将减免50%。可即使这样,仍有不少农民工子女上不起学。主要问题出在审查、核实环节,手续繁琐,可操作性不强。
“相关的宣传工作也做得不到位,大多数农民工并不知道有这样的好事。”新世纪实验小学的一位教师说。北京市教育部门同时规定,特困生可减免包括书本费在内的所有学杂费用,但遗憾的是,全部减免的特困家庭,仅限于持本地户口者,也就是说,只有北京人才有权利享受这样的待遇。
“我们学校也有费用全部免收的农民工子女,是通过红十字会、团委、或募捐等方式,属于献爱心活动的方式之一。”红莲小学校长张培新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红莲小学:在成功中感受孤独
2001年“外来人员子女就读学校”挂牌以来,北京市红莲小学迅速窜红,宣武区教委对该校的基础设施及教学设备给予了大量的投入,这体现了政府对外来人员子女教育的重视程度。目前,共有来自25个省、市、自治区的外来人员子女287人在这里就读。
针对外地学生,张培新校长认为,不仅要一视同仁平等对待,而且要高看一眼,厚爱一层。让他们更快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
但由于学校的容量有限,好多农村孩子只能望“红莲”而兴叹。“由于名额有限,入学的竞争特别激烈,开学前那几天,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通过考试、考核被录取的孩子哭,没录取的孩子也哭。录取的孩子哭得幸福,因为终于有了学上,没录取的孩子哭得伤心,因为希望破灭了。”
“虽然我们被市里、区里树成了标兵,可是面对无数双充满渴望和期盼的眼睛,我的心里感到很沉重。”张培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