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约梅院长时间,勘察次日行车路线
“小时候我婶婶家的洗脸盆上,是梅院长《天女散花》的剧照,当时我只知道他是中国唱戏唱得最好的人。我从没想过能如此近距离地与他交往11年。”
那时候车少,一辆轿车上街后,总会招来众多关注的目光。狭窄的街道上,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车内的梅兰芳总会被热心的群众发现。当时的车玻璃都是普通玻璃,外面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刚开始,满善举没有防备,车门不上锁,热情过度的群众会将车门拉开,“成群地往车里钻,向梅院长问好。人越聚越多,根本走不了,误事儿!”以后,只要一上路,满善举就会将车门锁好。
梅兰芳是那个时代的妇孺皆知的明星,大家追星的热情并不比现在弱。上世纪50年代,梅兰芳演戏,一张票4元,是普通人家一周的生活费。可就那大家伙儿也是半夜起来排队买票。“人们都说,梅院长上台后,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可脱去戏服,台下的他却是个堂堂的大丈夫!”满善举说,梅兰芳不仅蓄须明志拒不为日寇表演,上世纪50年代初,他还自告奋勇带着“梅戏班”深入朝鲜战场最前线给志愿军演出。
梅兰芳总是睡得晚,每晚都要在院子里练功、舞剑、打太极。客厅里有面大镜子,他需要做身段时,就在镜子前一练几个钟头。“梅院长长期繁忙,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看着他就心疼。他的社交活动很多,经常拜会同行,可他们的家我又不认识,为了节约梅院长的时间,我总是提前蹬上自行车,将次日前往路线勘察一遍。每次选择的路都是路况最好、最近的路线。”
为梅兰芳这样的名人服务,满善举最怕的事情是车子半路抛锚,“保证车况一流是我每日必做的工作。”一有时间,满善举就检查车辆、进行保养。11年间,车子没有一次出过问题,更没有停在路上检修的经历。梅兰芳在京总共用过3辆车,第一辆是黄色华沙,第二辆是美国道济,第三辆是暗绿色的伏尔加。每辆车都被满善举保养得安全、舒适、整洁。
8月8日,成了最难过的日子
满善举非常爱看戏,11年间,每当梅兰芳演出时,他就搬个板凳坐在琴师身后,整整听一晚。“梅院长总是演压轴戏,最后一个登场。他不仅扮相漂亮,表演手法真叫细腻。”满善举过足了戏瘾,也因梅兰芳的表演将自己胃口提高:“看了梅院长表演,再看别人的戏,总觉得欠火候,做不到家。”
演出结束后,梅兰芳总会叫上“梅戏班”的管事与他一同回家。在车上,两人会探讨当晚演出的每个细节。回到家中,用餐后,两人还要再聊到两三点。有演出的日子,梅兰芳总要到次日四五点才入睡。“梅院长能取得那样大的艺术成就,与他对艺术的钻研分不开,他对京剧太痴迷了,谈起台上的事,总是精神十足,不知疲倦。”
1961年8月初的一天,梅兰芳早上起床后突然心绞痛。“在医院住了6天,第7天是8月8日,那天凌晨四点多,不到五点时,梅院长起床想活动活动,刚站起来没一会儿,再躺下去时就不行了。‘香妈’当时就在梅院长对面房间住着,护士喊来她时,梅院长已经去世了!”
“梅院长故去了!”早晨五点多钟,满善举得到了消息。骑着车子赶到梅府,再开车赶去医院,看到梅院长时,愣在那里,不敢相信是真的,眼泪那个流啊,这么好的人,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咋说走就走了!整个医院哭声一片。
“每年8月8日这个日子,我就难过,站在院长像前就是个哭啊!”满家客厅正墙中央,挂着梅兰芳1959年拍摄的便衣照,眉清目秀,面容俊美。旁边,是梅兰芳《贵妃醉酒》中的3张不同姿势的经典剧照。说到这里,满善举老人已是泪流满面。“年纪越大,越想念过去的事儿,梅院长的音容总在我眼前晃。梅院长与前苏联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德国的布莱希特并称为世界三大表演体系的代表人物,那样的一个伟人,人们也许想不到他是那样一位平易近人、善良、厚道的人。我为自己与梅家的这段情缘感到荣幸!”
虽然年纪大了,满善举身体还很硬朗,有时间还会去北京为梅兰芳扫墓。“他墓地旁,是大片的绿地,我就采些野菊花,自己编个花环,献在院长墓前。” (记者康景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