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叶村最新一届的“五瓣章”掌管人

　　 一个公章分五瓣来自当地村民的创意

　　 1月8日，贵州省锦屏县平秋镇圭叶村开始了第七届村主任换届选举。这个藏身大山深处的偏僻小山村，最近刚刚因一枚奇特的公章而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为了在村里进行民主理财管理，一年多前，村民想出了一个点子，把村财务公章分成五瓣交由5位选出的村民代表掌管，专门审核村干部的开销。近日消息一传出后，顿时引起了外界的广泛热议。这枚“五瓣章”更是被网友称为史上最牛公章。

　　 这种由村民创意的民主理财的模式为何会在一个偏远的乡村诞生？它的运作效果如何？这种做法能否成为一种有推广意义的模式呢？近日，本报记者赶赴大山深处的圭叶村进行调查，将一个偏远农村进行的最朴素的民主管理改革尝试展现在我们面前。

　　 锦屏县位于贵州省东部，人口约22万人，有侗族、苗族等16个民族，少数民族人口占85%。圭叶村是锦屏县里的一个侗族村寨，坐落在大山环绕的峡谷当中，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由于交通不便，严重制约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锦屏县是全国级贫困县，圭叶村又是县里的一类贫困村。一类贫困就是指最穷的，村里年人均收入不到1000元。圭叶村坡陡地少，人均耕地面积不到0.33亩。”当地一位村民说。

　　 但就是这样一个经济条件极其落后的地方，却成了轰动全国的“五瓣章”诞生地。

　　 村支书曾在深圳当保安

　　 “五瓣章”的诞生，离不开一个重要的人，他就是今年33岁的圭叶村村支书谭洪勇。此人曾在山西当过4年兵，2001年当选村支书前，他还在深圳沙井当过两年保安。广东闯荡的经历使他深有感触，“城里人和我们想法不一样，这里是小富即安，城里人是有钱还想更多的钱。”

　　 当上村支书后，谭洪勇通过自学，被县里推荐上了村干中专班。对于基层的民主管理改革，谭洪勇有着极大的热情。现在他还利用业余时间在当地州电大自学行政管理大专课程。

　　 谈起搞“五瓣章”最初的原因，谭洪勇说，“主要是想消除村民们对干部的不信任。”2005年后，圭叶村每年有5000元的财政转移支付款，这笔钱主要是用于村干部的办公和村里的公益事业开支。

　　 尽管不多，但却是圭叶村唯一的固定收入。村民们对这笔钱的开支相当关注，但村民们对干部如何花钱心存疑虑。

　　 每年财政转移支付款不是提前发到村里，而是由村干部先自己垫钱出来做事，然后凭村里审核，凭发票到镇里报销。

　　 按照圭叶村以前的财务管理办法，是村主任“一支笔”，只要村主任签字通过，村干部就可以拿到镇上报。“每年我们的办公花费都在村务公开栏公布，但村民们不相信。”谭洪勇说。

　　 最初为了消除村民的不信任

　　 后来，一次偶然事件，加速了圭叶村民主理财的进程。一天晚上，有村民趁着天黑将公告栏里的年终结算公布榜撕掉了。“村民这种过激行为，让我很委屈。”谭洪勇说。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也促使了“五瓣章”的诞生。2004年通过村民直选，谭洪勇的哥哥、38岁的谭洪康当选了圭叶村的村主任。“如果不是我们兄弟俩同时当了村长和支书，可能也不会这样搞。”谭洪康说。

　　 2006年年初，谭洪勇提出，要想个办法解决村民对村干部的怀疑问题。50多岁的村支部委员谭洪源想到了一个土办法：能不能雕个章，分成5瓣，每个村民小组选个代表管一瓣。所有单据，只有经过“五瓣章”审核后，才能拿到镇上报销，让它取代以前村主任的“一支笔”。

　　 谁知道这个随口说出的建议，立即被谭洪勇采纳了。按照这个思路，谭洪勇回到家里设计出了一张“五瓣章”草图。在劈开的“5瓣梨木”上分别刻有“平秋镇”、“圭叶村”、“民主理”、“财小组”、“审核”字样，合在一起就成为一枚印章：“平秋镇圭叶村民主理财小组审核”。“刻意把‘民主’两个字雕到章里，就是想体现群众真正当家作主的意思。”谭洪勇说。

　　 随后“五瓣章”被村民迅速雕了出来。

　　 2006年年初，圭叶村的4个村民小组各选出了一名代表，谭俊汉、谭俊滔、谭元煜、谭洪灿4人成了村财政大权的掌印人。另外，村里的一名党支部委员谭洪源也管了一瓣章，体现了村党支部的意图：党员要参与村里的管理。这5个人成了圭叶村有史以来最有权的普通村民。

　　 第一次就否决了村支书的账

　　 “五瓣章”理财从2006年4月3日正式开始实施，圭叶村也定下了新的理财规矩：村干部花的每一分钱都必须经过掌章的5名村民一致同意并盖章后，才能拿到镇上报销。只要有一个管章的村民不同意，村干部花的钱就报不了。村里还规定，每个季度末，5名管章的村民都在家的时候，进行一次集中审账。”

　　 新的理财规矩定下后不久，“五瓣章”第一次审村干部的账。当时的场景，谭洪勇至今记忆犹新，“由于白天都要干活，所以晚上，大家都来到村办公室里审。当时5个管章的人围坐在一起，一个人先看，然后像传花一样把发票递给另一个人审。如果谁觉得票有问题，就先放在一边，等所有票看完后，当场向村干部提出质疑。”

　　 出乎不少村民意料，圭叶村历史上第一次启用“五瓣章”就否决了两笔村干部的报销单，一张是村支书谭洪勇的30元，另一张是村主任谭洪康的28元。

　　 第一次用“五瓣章”就在自己身上开了一刀，谭洪勇始料不及，“我觉得有些委屈。我当时叫一个村民买了30元的肉，但时间长了，我实在记不起这肉是干嘛用了。由于报不了账，发票我也扔了。后来，我才记起来买肉是做了工作餐。”

　　 但很快，谭洪勇就想通了，“第一次审核就被否决，正好说明‘五瓣章’有威力。因为是第一次肯定有些发票不规范，通不过不奇怪。”

　　 2007年6月9日，圭叶村的管章人进行了第一次人事变动。当天晚上，村里召开村民代表大会重新选举了理财小组成员，5名原有的管章人换掉了3名。

　　 对于这次改选的原因，谭洪勇解释说，有的管章人年龄大了，还有两名掌章人长年在外打工，影响到审核，必须进行重选。谭洪勇说，一般情况下，理财小组成员会随同村委会的换届来进行改选，但如果有成员外出打工等特殊情况也会改选。

　　 一年后全村海选掌章人

　　 在改选过程中，5名管章人的选举方式也进行了调整，不再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来选举管章人，而是直接在全部村民中进行海选，“得票最多的5人就成为村里掌财政大权的5人。”经过新一轮选举，村民谭洪江、杨仁炳、谭洪源、谭洪权、谭洪灿成为新一届“五瓣章”管章人。

　　 为什么不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来选呢？谭洪勇说，“这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依据，不以组民小组为单位，村民们最相信谁就选谁吧，这样更有利于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一些细心的村民还发现，此次改选带来改变的还有“五瓣章”的使用方法。以前需要全体5名掌章人同意，“五瓣章”才能盖。改选后，只需要5人当中有3人以上同意就可盖“五瓣章”，个别不同意见也要服从多数人的决定，保证所盖的是一个完整的章子。

　　 对于为什么要修改盖章的规矩，谭洪勇说，这也是避免矛盾的一个办法，可以回避管章的人和村干部之间的一些私人恩怨。“因为只要一个不同意，就报不了销。你是掌财政大权的人，你故意不拿出章子来盖，让别人吃暗亏。这样很影响村干部办事的积极性。”

　　 趁赶集到镇里查村支书的账

　　 2007年年底，“五瓣章”管章人有了第三次变动。由于村民谭洪源外出打工，他手上的一瓣公章需要交出由其他人来掌管。2007年12月9日，村里举行了村民理财小组的补选大会。第一任管章人谭元煜以41票重新当选。

　　 尽管改选后没有出现村干部的报销单被否决的情况，但对于村民新选出的管章人，村干部一点都不敢马虎。一位村干部说，“其实现在理财小组比过去的理财小组更认真，每一个细节，每一张票都问得清清楚楚才放过。”

　　 2008年的元旦，趁着5名掌章的村民都在家，圭叶村最新一次的村财务审核开始了。这一次不仅要对2007年第四季度村干部的开销进行审核，还要对2007年全年村干部的开销进行一次复审。

　　 参加审核的一共有9个人，除了掌章的5名村民代表外，还有4名村干部。审核现场的局面有些白热化，光是3名村干部经手的账就审了3个小时，从晚上8时一直持续到11时。村支书谭洪勇的账最先审，总共2930.50元的账被足足审了1个小时。其中一笔复印的账，村民谭洪权当场提出了质疑，“复印一共139张，每张0.3元，为什么会复印这么多？这些复印都是干什么用的？”

　　 “当时大家都在场，确实有点尴尬，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谭洪勇说，“好在我有记日记的习惯。我翻看了当时的记录才知道，是复印了村民的自留山证等材料。我也很后悔，如果在发票上写详细就好了。”

　　 后来经过5名管章人的集体讨论，超过3人同意，这复印账都盖上了“五瓣章”。但对于较真的谭洪权来说，这还没完。

　　 1月4日，他趁到镇上赶集的机会，专门跑去提供发票的复印店调查。“我要查实，这笔账到底有没有。后来，店主告诉我确实有复印过，我才放了心。”

　　 前后一共否决了5张单

　　 到目前为止，圭叶村“五瓣章”已经使用了7次。一共审核通过了近300张发票，否决5张单子，总金额不到100元，但全部在管章人改选之前。

　　 2007年改选之后，没有再否决一笔村干部的开销，那改选是不是让民主理财的监督力度放松了呢？“我认为没有放松，以前发票被否决后，村干部都吸取了教训，平时花钱更加小心了。”谭洪勇说。

　　 到底要写多清楚呢？一位村干部说，如果有接待领导的开销，光这样写肯定是盖不了章的，必须要写清接待哪个领导，而且至少要写清楚领导的姓才能通得过。“村干部的每一笔开销的票据都必须写清楚时间、事由和经办人。”

　　 如此严格的审查，也给圭叶村的村干部心理带来影响。“其实我们现在有很大压力，每次出去办事，在花钱上都要特别小心，不可能有一点的私心杂念。”谭洪勇说。

　　 不过，“五瓣章”在圭叶村推行的时候，锦屏县领导却并不知情。一次偶然的机会，县委知道这一做法后，随即决定向全县村一级推广。

　　 当地村民和县领导是如何看待“五瓣章”的？有没有可能在更高一级的乡镇机关推广？锦屏县将怎样探索农村的民主管理改革？请看本报明日对锦屏县委书记的独家专访。（文/图 本报记者 何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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