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无期,惟有心相知。”
1934年10月的一个傍晚,唐义贞匆匆跑过来找陆定一,让他大吃一惊。她正在怀着第二个孩子,即将分娩,怎么从几十里地外跑来?还没来得及问,唐义贞就径直告诉他:“我们厂已经传达下来指示,红军要转移,很快就要上路。我们得商量一下以后的事。”陆定一心里虽然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红军要转移,怀孕的唐义贞不能随队伍同行,留下来困难重重,有生命危险。怎么办,陆定一十分焦急。唐义贞反过来安慰陆定一:“你放心地走吧!我是有办法的。”唐义贞说出了她经过深思熟虑的设想,如何把女儿叶坪寄养给可靠的人,自己如何在老乡家里生第二个孩子。唐义贞宽慰他说:“不要担心我的安全,有一批女同志,困难时候会帮助我,我同群众的关系很好。分娩后,可以把孩子托养给老乡,我还要继续革命。”陆定一最后终于同意了唐义贞的安排,随后随中央红军出发,踏上了漫漫长征路。这是他们婚后的第四次分别,也是他们的永别。
起初,唐义贞被安排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办事处工作。不久,唐义贞被“左”倾路线当权者无辜开除党籍。尽管如此,她还是含冤忍辱继续默默地工作。11月初,唐义贞随同派往闽西担任福建省委秘书长的毛泽覃、贺怡夫妇等从瑞金转移到长汀,被分派到少共省委宣传部指导工作。她拖着笨重的身子,投入到抢救红军伤病员的工作。一次,唐义贞、贺怡等五位女同志在一起拉家常,在残酷的斗争面前,她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互相郑重约定,如果谁能活着,见到其他人的丈夫时,一定要带到口信。唐义贞说:“将来你们谁能见到陆定一,请对他转告我的话‘只要我一息尚存,必定为革命奋斗,党籍虽然没有恢复,但我一定这样做!’”1943年11月11日,贺怡到延安后将这番话告诉了陆定一。陆定一感慨地说:“这段话显然是在情况已经非常危险时候的一曲正气歌,一个革命者的遗嘱。”
1935年1月初,唐义贞在闽西长汀县四都乡圭田村残疾红军范其标家中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小定”,送给范其标、聪秀妹夫妇抚养。她把自己的一条毛毯、一个铜脸盆送给范其标夫妇,并用中文和俄文写下她在湖北武昌老家的地址。唐义贞对范其标夫妇说:“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即来联系。如果我未能再来,就说明我已不在人世了,但也要告诉孩子,我是为革命而死的。”
1935年1月中旬,红军留守部队的处境日趋险恶。为了摆脱困境,他们决定往江西方向转移,去寻找项英、陈毅的部队。队伍通过两山夹峙的峭壁上一座独木桥时,有人为切断追兵,拆毁了这座桥,不料却暴露了部队的去向。这样一来,敌三十六师迅速密集地包抄过来。27日中午,唐义贞预感形势危急,便向身边的少共福建省委宣传干事陈六嬷托付自己身后事:“这一次我不知能不能脱险。你是本地人,可能突围出去。我送你一对银镯留作纪念。日后有人问起你,你就告诉他:我丈夫叫陆定一。前不久,我在圭田生下一个男孩,名叫小定,一生下来就送给圭田乡的范其标、聪秀妹夫妇抚养。我若牺牲了,希望我的丈夫、儿子、女儿将来能晓得我是为革命牺牲的。”
1月下旬,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红军游击队被敌人打散了。困在乌蛟塘大山中的唐义贞等人终因寡不敌众而被俘,被关押在长汀县四都乡下赖村敌三十六师一个团部。当晚趁敌看守松懈,唐义贞等3人曾经逃出。1月30日,他们再次被俘。敌团长气急败坏地审问唐义贞:“你还想活吗?”“被你们抓住,我只有一死。”“你这么年轻,死了不觉得可惜吗?”“为天下劳苦大众死,死而无憾。”此后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敌人恼羞成怒,对她施以酷刑,唐义贞报之以轻蔑的一笑。两天两夜的时间中,唐义贞滴水未进,始终不吐一字。她还寻机将一份机密文件揉成团,塞进嘴里,吞到肚子中。1月31日,敌人用锋利的刺刀割破她的肚肠,残酷地枪杀了年仅25岁的唐义贞。
1943年11月,陆定一在延安得知唐义贞壮烈牺牲的消息时心都碎了。他失眠半个多月,在那些不眠之夜,怀念着英勇献身的亲人,思念着不知流落何处的骨肉――女儿叶坪以及不知性别和名字的另一个孩子。陆定一后来回忆说:“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我失眠半个多月。从此,不论是大喜事或大悲事,我都流不出眼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