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交学费，也不想贷款。”每年开学，这样两手一摊的“贫困学生”让高校头疼不已。

　　 记者从部分驻宁高校了解到，尽管助学贷款机制已经非常完善，但不交学费的学生还有着相当的比例。不少高校每年为追缴少则数百万多则上千万的学费动足了脑筋，但收效不大。

　　 这些不愿交学费的学生都是贫困生吗？高校何时不用再为收学费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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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象—— 欠费学生，二年级起逐年递增

　　 “我们每年招生的规模是3000人左右。新生入学时，通过绿色通道入学的贫困学生不会超过300个。但在随后的3年里，这个数字会以每年10－15%甚至更高的增幅上升。”在某高校当了7年辅导员的小赵说，不少学生大二、大三暑假结束返校时就会表示，没钱交学费了。

　　 小赵介绍，这些学生里，大部分是真的贫困，因为一般第一年父母会想尽办法为他们凑齐学费，大二大三就可能出现一时凑不够学费的情况。有的则是家里突然出了变故，导致交学费出现困难。“这个比例有所增加也是正常的。但是到了大三、大四，贫困生比例仍然持续上升，就有些不正常了。”他说。

　　 南京一所高校的财务处处长介绍说：“真贫困的学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这两年高校的助学贷款机制已经非常健全，只要申请，一般都可以获得贷款。但恶意欠费的学生，常常不愿意贷款或者拿不出贫困证明。”

　　 “其实，就是拿着贫困证明，也不一定是真贫困。”他说，以前贫困学生需要持有县市级以上民政部门开具的证明，这几年政策放宽了，街道开具的贫困证明学校也认。获得这一纸证明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拿着证明，这些学生却不肯贷款，他们会和辅导员说，“我会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我可以把学费补上”。于是，这笔学费就会一年年地拖欠下去。

　　 “一窝蜂”是欠费现象的一大特点。南京某大学机电学院党委书记告诉本报记者一个现象，欠费学生不少来自同一个地区，或者同一个班级。比如，这个学年，一个班上有一两个学生欠费，可以预计，下个学年该班会有更多学生欠费。再比如，这个学年，来自某地的学生中有两三个欠费，下一学年肯定有更多的该地学生欠费。“这是最让学校头疼的。高年级学生欠费对低年级学生起了个‘示范’作用。反正欠费了什么影响也没有，课照上，试照考。”

　　 据了解，恶意欠费好像成了在不少高校间传播的“流行病”。江苏省教育厅结算中心的数据显示：多数高校都有学费收不上来的现象，多的千万左右，少的也有上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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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 这些学生说：“好多人都没交呢！”

　　 不少学校介绍，学校曾经对部分交不起学费的学生进行过调查。结果发现，有的人手机、数码相机三天两头就换，衣服全是名牌，谈恋爱、逛街时出手也非常大方，一点看不出贫困。

　　 既然有钱买名牌，为什么不愿交学费？记者和几个这样的学生聊了聊，“好多人都没交呢”是他们普遍的心态。

　　 学生小梁：反正对上课、考试没影响

　　 来自宿迁的小梁今年上大三，开学十多天了，学费一直没交。“我实在是没钱了。”面对记者，他显得比较坦白，“上学期，我就已经和同学借了很多钱了。这学年的学费家里已经给我了，但是还不够我还别人的。所以，学费就只能缓一缓了。”小梁告诉记者，父母都是农民，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弟弟，今年刚刚考上大学。父母做点小生意，供他和弟弟两人读书并不轻松。“已经给我一份学费了，我哪敢再和他们多要钱。”

　　 为什么上学期借了同学那么多钱呢？“因为我在追一个女孩。”小梁告诉记者，请女孩吃饭、逛街，开始他还有些犹豫，不敢大手大脚花钱，后来听几个老乡说，学费可以不交，他也就“想开了”。他承认，“挪用这学年的学费也是计划好的。反正对上课、考试没有任何影响”。

　　 学生小何：尝到“甜头”，有钱也不交

　　 与小梁“计划好挪用学费”不同的是，来自苏州的小何当初欠缴学费确实是“有苦衷”：“两年前我上大二，暑假里，爸爸的一笔生意亏了，家里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不要说交学费，就连温饱问题都难解决。我整天就到亲戚家混吃混喝。”

　　 “开学后，我和学校说明了情况，本来想办助学贷款，但我爸爸没有同意，他当时还在等着翻身。就这样，学费一直拖下来了。”小何介绍，不到半年，爸爸的生意就起死回生，并把学费及时打给了他，而他却从中发现了不交学费的“好处”。

　　 “不交学费，似乎对在校生活没有影响。身边好多人都没有交。拿到爸爸给的钱后，我就去买了几身名牌。”小何说，尽管从小到大，家里的条件都还不错，但是爸爸妈妈的生活却很节俭，从不给他买名牌。看着同学穿阿迪、耐克，他心里一直痒痒的。不仅穿的，他连手机、MP3也全都换成了新款。“手脚大了，刹都刹不住。上学年的学费，我也忍不住全都花了。”小何还说，他也一直在找机会打工，把学费这个“窟窿”填上，但一直“事与愿违”，“打工挣来的钱又花完了。”

　　 学生小唐：欠同学钱不安。欠学校钱？没事

　　 小唐来自河北，他的欠费似乎“情有可原”。“大一的时候，我就想自力更生，利用父母给的生活费做起了小生意。从珠江路贩点卡什么的到学校来卖，开始还挺顺利，小赚了一些，但是后来在一次进U盘的过程中被人骗了，亏了一大笔。因为不敢告诉家里，第二年我就拖欠了学费。”

　　 小唐倒是想办理贫困生助学贷款，但是不符合条件，“我已经成年了，家里不可能源源不断地给我钱吧，欠同学的钱，总是很不好意思，而且心里总是惦记着，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欠学校钱的，也不是我一个，所以有些心安理得。”

　　 学生小刘：学校教学差，这钱交得不值

　　 小刘不交学费的理由很是“充足”：“这钱交得不值，我就是不想交。”他告诉记者，国家反正没有规定，说不交学费就不能上大学。

　　 已经上大三的小刘说，第一年他交了学费，到了第二年，他就不想交了，“老师上的什么课呀！让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上课就是读读课本，课一上完，老师全都坐班车走了，找都找不到。新校区里除了房子多，什么人文环境、大学氛围都没有。”“现在是市场经济，大学教育是非义务教育，要按照市场规律办事，只有交费才能上学。但是凭什么好的大学学费是4600元一年，差的也是4600元一年呢？”他说，自己曾经到同学的学校听过课，相同的专业，老师讲得就是不一样。“人家学校毕业出来的学生拿四五千一个月，我们学校出来就拿八百一千。要我们贷款交学费，将来拿什么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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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对—— 高校出招，遭遇执行难

　　 面对少则百万、多则千万的欠费，学校想尽了办法，动足了脑筋。公布欠费“黑名单”、不让欠费学生参加考试、不给欠费学生发毕业证……但是，办法想了很多，执行起来却难上加难。

　　 招数：公布“黑名单”、不让考试 效果：引发争议

　　 某高校学生处处长告诉记者，他们曾经出台了规定，对欠缴学费而又不愿意贷款的学生进行催缴，如果催缴不起作用，就在学校进行公告，再不行，就开除学籍。“规定出是出了，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太难了。学校第一次对欠费学生进行全校公告时就引来了众多媒体。争议很多：因为欠费就把学生的名字公布于众，开除学籍，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学校在大规模扩招时并没有说，不交学费就不能上学啊？更何况，‘黑名单’中确实有少数学生是真贫困。迫于压力，学校只能作罢。”

　　 后来学校也尝试了“不让考试”这一做法，但同样遭到了各方反对。学生们的理由更是一套又一套：“上学是为了学本领，等我们所有科目考试都通过了，学到本领了，再交学费也不迟啊。”“上大学是为了学到知识，现在的大学教学质量能有保证吗，我们能学到啥呢？等教学质量上去了，再催我们交学费吧。”

　　 招数：不发毕业证书 效果：学生见招拆招

　　 不少高校也用过“不发毕业证书”这招，这就更不管用了。

　　 据介绍，首先这招在法律上站不住脚。因为尽管《高等教育法》规定，高校学生应当按照国家规定缴纳学费，但是学生缴纳学杂费与其从学校取得毕业证并非一回事，不能理解为对等的民事权利义务。学生是否可以毕业与欠费与否无关，只要大学生成绩合格，就应该准许其毕业，不得扣压毕业证。

　　 其次，这招根本“拿”不住学生。某高校教务处处长指着柜子里的几十本毕业证书告诉记者，其中大部分都是因学生欠缴学费，学校扣下的。但由于现在毕业证书都在网上注册，这些学生找工作时一句“毕业证书丢了，您在网上可以查到”，就给用人单位一个交代了。

　　 更有甚者，毕业后干脆在假证贩子那里做个“假”的真文凭。“网上这样的广告多的是，只要给一笔钱，他们可以帮你查到真的毕业证书上的编号，按照编号，就可以在假证贩子那里‘克隆’一个。即使到了验证部门，因为编号等信息都是真的，也不会出问题。”熟悉其中操作流程的学生说。

　　 招数：盯人，催费多的老师拿奖金 效果：谈心有作用，但效率不高

　　 面对不愿意缴纳学费的这些学生，学校所能做的就是让各个系的辅导员一次次地去谈心。有的高校甚至实行责任分担，采取“一盯一”或“一盯几”的做法，催费多的老师可得奖金，反之就扣奖金。

　　 据介绍，实践下来，“谈心”还是众多方法中最能起作用的。来自江苏省教育厅的数据显示，每年开学后欠缴学费的学生比例大概在10%—20%，到了学期结束时，欠费人数就会减少不少，在5%—10%之间，这其中“盯人战术”作用不小。

　　 “谈心虽然有一定效果，但效率不高，很多学生根本不买老师的账，老师也怕说重了影响师生关系。而且把大量时间花在这上面，对老师也不公平”，某高校一位辅导员向记者诉说自己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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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

　　 缴费约束机制、贫困生认定机制、 诚信教育，一个都不能少

　　 “少数大学生恶意欠费，牺牲的是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贫困学生。”某高校分管财务的副校长说，按照国家规定，高校每年都会从学费中拿出相应比例，用于各类助学项目，包括国家奖学金、国家励志奖学金、国家助学金、学费减免等等。学生欠费，用于助学、奖学的经费就会相应减少，学校一整套的助学机制都会受到影响。这对真正贫困的学生来说非常不公平。

　　 这位副校长认为，欠费数额巨大，以及各高校采取种种不得已的催缴办法，其根本原因是高校至今没有建立起有效的缴费约束制度、贫困生认定机制。这不仅是南京高校、江苏高校的特例，在全国范围内，欠费难追都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只有建立有效的管理体制，欠费问题才能找到解决之道。”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副校长程建军告诉记者，他们尝试运用了一套新的财务与教学一体化的财务教学管理系统，在助学贷款额度增大的情况下，该校的欠费现象有了很大改观。

　　 首先，凡是符合条件并申请贷款的贫困生都能得到贷款；其次，相应的财务教学管理系统有效地杜绝了恶意欠费。学生每学期的必修、选修、任选课程都必须登录该系统进行注册、选取，而学费没有缴清者无法登录。

　　 金陵科技学院财务处处长周克强表示，贫困生如何认定，也是一直困扰高校的一个难题。真正的贫困生在日常生活中是不难发现的。该校正在建立真正的“一卡通”，实时了解学生的消费情况。

　　 “相应的诚信教育也不能少。”南京林业大学财务处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近年来，该校从学生进校起就不断宣传，加强诚信教育，现在欠费学生只是极少数。

　　 中国药科大学学生处处长余永久介绍，该校新生一入校，学校就给学生播放相关录像、请银行工作人员来上课，主题都是“诚信对一个人的作用，诚信在人生中的重要性”。随后，学校还会给学生、家长发去书面“信”，用文字的形式再重申“诚信”的作用。每个学期，学校还会围绕诚信开展一些主题活动，让诚信“印”在每个学生的脑海里。“我们学校每年欠费的是极个别。”余永久说。（谈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