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不抛弃每一个角落，抢救不放弃每一个生命”。

　　 汶川大地震后的北川。连续十多天，苏州消防支队突击队全体官兵共抢救出被埋压在废墟中的群众16人，其中1人生还，搬运尸体32具，转移被困群众196人，提供医疗救治158人，疏散贵重物品、重要物资和档案共596件，帮助灾区拆除危房34间，平整受灾群众安置过渡房土地面积达13000多平方米。我们的消防战士，坚守着这样的信条，顶风冒雨、昼夜奋战，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在北川县城的废墟上，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抗争。在这座“死城”中，我们的战士，用他们额前那面金色的盾牌，照亮了被阴霾和悲伤笼罩的城；我们的战士，用他们的铮铮铁骨，为这座城的未来，铺就一道震不垮的钢铁之路。

　　 临危受命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大自然将一记重锤砸向四川汶川县，大半个中国随即震颤。血脉相连，生死相依，争夺同胞生命刻不容缓。即便是千里之外，我们也要第一时间到达！

　　 第一时间，苏州消防支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奔赴四川灾区。

　　 5月13日，支队派出首批4名医疗救护人员，跟随江苏省地震救援队先期赶往灾区。

　　 5月14日，消防七中队技术骨干张欣，一个人携带部分特勤装备，前往德阳什邡参加抗震救灾。

　　 当天上午，各支队再次接到江苏省消防总队紧急通知，要求570名救援人员，中午12点前完成应急救援队组建和战勤保障各项工作，确保接到总队命令后30分钟之内出发。这其中，包括抽调人数最多的苏州消防支队的100名官兵。军令如山倒。苏州消防支队党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郁云兴副支队长带队，并从机关和各个基层大队、中队抽调39名政治思想过硬，特勤业务精湛，有良好的抢险救援经验的精兵强将为突击队员，携带搜救犬2条，抢险救援器材6类34种148件（套）。5月15日凌晨，总队下达出发命令。苏州消防突击队火速赶往南京禄口机场集结。中午12时20分，飞机起飞。下午2时30分抵达绵阳。晚上8时30分，突击队冒着余震不断的危险，直插受灾最重的地区之一——北川。在距离救援地点5公里的收费站，全体官兵下车，负重跑步前进。这39名官兵中，有带兵21年、参加过几乎所有重大救援的指导员，也有刚满19周岁的新兵。地震发生后，官兵们积极请缨参战，支队收到了上百份来自各个大队中队的申请书；接到上级参战命令后，没有一个人摆困难、讲条件，毅然投入抗震救援之中。可是面对家人，很多人都选择了保密和沉默。突击队二分队队长荆小平是最早要求出征的人之一。“什么理由支撑你一定要去？”记者问他。“我带兵21年，一直从事消防战训工作，又是1991年全国第一批接受消防救援培训的兵，我相信自己的救援能力。其次，在苏州发生的较严重的几次抢险救援，我几乎每次都在现场参加指挥。还有，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岳父岳母都有退休工资，爱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说负担就是九岁的女儿。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我相信国家一定会帮我照顾好我的女儿。”说这话的时候，荆小平的声音浑厚沉稳。当兵还没满2年的徐荣春是家里的独子。出发前，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没告诉家里。等到北川通讯恢复正常后，妈妈才打来了电话。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但是母亲在电话里的语气却平静得让徐荣春吃惊——“怕你分心，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家里一切都好，你尽管放心在那里救人。”亲人的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在那座快要让人窒息的城里，对救援中神经绷得紧紧的官兵们来说，无疑是一道亮光。有了这份牵挂，备感温暖的希望。

　　 绝地营救

　　 震后的北川，被一片阴森恐怖的阴霾笼罩着。天空的颜色是冷冰冰的死灰，整个县城像被从山顶重重地摔下来，瘫倒着，连最后的一丝呼吸都快没了。四周的山全挪了位置，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味道，让人不敢呼吸。从废墟中逃出来的人满身都是尘土，泪痕沾上灰，成了两道干涩的疤……

　　 街道全被倒塌的废墟埋没了，堆积的瓦砾在上面形成了一道“V”字形的坑道。尸体随处可见，露在最外面的一片已经被解放军清理过一遍了，但是在残垣的角落、水泥板的中间，还是随时会看到。有些残缺不全，身首异处，有些看不清，横七竖八地夹在废墟里。

　　 救援时间每过去一秒钟，废墟下被困者生还的希望就减少一分。

　　 5月16日凌晨，3点30分。副支队长郁云兴和总队指挥部一同前往北川县城侦察灾害情况，寻找被困人员，并确定救援的重点方向和部位。

　　 苏州消防突击队负责的区域是长约四五百米，宽100米左右的范围。在平时，这只是很小的地块，但在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只有残垣瓦砾的废墟中，0.4平方公里的面积突然之间被放大了很多倍。更重要的是，这片原本是主干道的地块还连接着附近的一家银行、一所职业学校和一家医院。在这里，死亡的人数也可能最多，同样，出现生命迹象的可能性最大。

　　 突击队兵分四路，仔细寻找被困者，但是始终没有搜救出生还者。所有的人都很焦急，因为大家怕耽误的这一天时间会给后面的救援带来更大的困难。郁云兴虽然也和大家一样失落，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他还得不停地鼓励身边的战士。为了增加第二天搜救的希望，他决定安排荆小平第二天一早提前出发去一线侦察。

　　 第二天一大早，荆小平带着班长缪海东和战士魏中山，先期赶往北川古城区。前进过程中，队伍还增加了途中遇见的2名新民晚报的记者和一位美国记者。新民晚报的记者告诉荆小平，前一天他也没有采访到任何救援队找到幸存者的素材，所以希望能和苏州突击队一道，在当天的救援中有好的运气。

　　 进入搜救范围，大家立刻放轻了脚步。缪海东沿着左侧的废墟前行，魏中山靠右，荆小平则带着记者们走在后面，随时盯着周围的废墟，以防突然出现塌方和建筑废墟滑落。6个人缓慢前行，不停地喊：“有没有人，听见回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午7点30分，搜救队伍在古城区麒麟街财政局宿舍楼附近听到一阵微弱的应答声，这对搜救人员来说无疑是一针兴奋剂。音频探测仪的5个声道全部打开，呼喊的频率加快，应答声也越来越明显。很快，被困者马斗的位置被锁定，他就在已经半侧垮塌的楼体下方。

　　 但搜救队员们无从下手。六层的宿舍楼已经只剩下上面的三层，北侧大部分已经坍塌，剩余部分也是摇摇欲坠，能够站稳脚的地方都是由坍塌的楼板、钢混承重梁和杂物堆积而成，多块倒塌的预制板悬挂在半空，仅由几根细细的钢丝缠连着，随时都有塌落和全部垮塌的危险。更让人揪心的是，施救的作业空间很小，危险性极大，根本无法使用冲击钻等破坏力较强的装备，也无法多人同时展开救援。余震还在不停发生，一旦震动强度大些，悬挂在救援空间上方的残余楼板就会顺势滑落，造成被困者二次伤害，救援人员也有可能一同被压在下面。时间就是生命。随即赶来的突击队里几名带队干部反复研究营救方案，最终决定在确保救援队员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从被困者上方空隙较大的地方入手，打出一个“工”字形的救生通道，再由救援队员深入井底探明被困者埋压情况后，再行施救。

　　 金属切割机、手动破拆组合、铁锹……能用的工具全部使上，被困者马斗身上压着约3米高断裂的混凝土砖墙和其他杂物，由于楼板和钢混承重墙倒塌后并未完全断裂，里面的钢筋死死地将十几块楼板缠绕在一起。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靠双手，将水泥块先敲碎，再把钢筋剪断。9点05分，被困的马斗上方的预制板、混凝土承重梁和杂物全部被清理完毕。随着挖掘深入，下方的氧气含量渐渐稀少。为了保存体力，大家开始轮流作业。马斗脚边的井道挖开了，紧接着脚的左上方也打开一道弧形空间，最后，压在一边约10厘米厚的承重墙也被挖开……

　　 为了尽快救马斗出来，身材最小的缪海东主动要求到井下操作。“四周很黑，鼻子里全是那股犯恶心的气味。我不停地和马斗说话，整个人在挖出来的通道中一点一点往外挪。”缪海东说，当时只记得双手不停地往外刨砖块，直到马斗右脚四周也有了空隙，然后利用自己的身体做垫背，让马斗躺在自己怀里，将他两条完全不能动弹的腿架在自己腿上，靠双手抓住头顶的断梁，一点点往外移动。

　　 下午2点48分，马斗终于被送出了洞口，在外接应的队员迅速将他抬上了担架。此时，距离被困已经过去了整整120个小时。

　　 决不放弃

　　 马斗被送出洞口的那一瞬间，“我的鼻子都觉得有些酸。”荆小平说，战士们当时也都如释重负。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几次惊心动魄的节点。而且，要不是大家坚持，有可能这次的救援就会中断。

　　 11点08分的时候，马斗的脚已经裸露在外。为了保存被困人员的体力，急需给他补液。当时附近一处搜救范围内正好有一名来自唐山的医生。给马斗打点滴以后，荆小平马上问道：“如果继续破拆，被困者大约能坚持几个小时？”

　　 唐山医生看了看大家，憋出来一句话：“3个小时吧。”

　　 3个小时，这对整个救援过程来说只是转瞬即逝的时间段。“救援不能中断，如果不按照开始制定的方案进行，马斗有可能在慌乱中被我们误伤。”缪海东说，当时马斗也在里面不停喊话，他的救生欲望很强。“我被埋了多久？”“别紧张，才几个小时。你放心，我们都在你旁边。”“我渴，想喝水。”“好，等我们救你出来，想喝什么喝什么。”“我还想吃东西，很饿。”“行，救你出来，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善意的谎言对被困在黑暗废墟中一百十几个小时的马斗来说就是光明，对在北川搜救将近2天时间的救援队员们来说就是希望。坚守着“有一分希望，就尽一百分努力”的信条，救援在紧张但不慌乱的情形下顺利地接近了尾声。

　　 事后，突击队领导告诉当天在场的每一个战士，其实那天有可能所有人都在现场牺牲。

　　 在救援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电台里突然传来指挥部要求撤离的命令：“现在马上撤离，不带任何装备，上游可能堰体垮塌……”危急关头，这个时候如果能坚持下去，被困的马斗生还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放弃、撤退，则将失去一次绝好的营救机会，马斗就再也走不出废墟。

　　 这时候，拿着电台的荆小平偷偷地把音量关小了。附近的救援队伍都开始撤离，后山上也传来解放军急促的呼喊声。在这矛盾交织的危急关头，郁云兴大声喊：“大家不要慌，不管怎样，我们誓死都要把马斗救出来，否则将前功尽弃。我们决不能放弃！”

　　 救援紧张有序地进行。当马斗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周围已经看不到其他救援队伍。抢险突击队抬着担架拼了命地跑，8名担架队员分成两组，轮换上阵。队员们不知道跌了几次，手臂被尖石划开好几道大口子，血流不止，直到撤离到安全的地方，把马斗送上救护车，大家才互相发现了身上的伤口。

　　 在什邡参加救援的沈伟告诉记者，有一次他和副支队长郁云兴经过一户垮塌了一半的房屋时，一位70多岁的老妪正从屋前走过。她的大腿伤得很严重，拄着一根木棍。这座房子就是老妪曾经的家，虽然全家都保住了性命，但是几口人的口粮成了最大的问题。他们当即决定帮老人家从废墟中找些米面。老人顾不得腿伤，死死拽住，不让他们靠近随时可能倒塌的另一半房屋。老人说，有这么多战士来灾区救人，她感恩戴德。即便饿着，她也不能看着救过自己性命的消防队员有任何的闪失。

　　 在灾区，像这样的老百姓还有很多。部队离开绵阳的那天，沿路都是来送行的市民。他们紧紧拉着官兵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在他们心里，是消防官兵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也是消防官兵给了他们生活下去的勇气。他们都希望自己好好活着，也希望曾经把这座城从废墟中拉起来的战士们好好活着。

　　 因为活着，才是希望的开始。

　　 我们希望：金色盾牌照亮的那座城永无黑暗。

　　 我们祝愿：活下来的人继续坚强，在那道震不垮的钢铁之路上，放飞希望。(杨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