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证信息显示她今年22岁，但社龄已“长达”13年，据此推算，其上班时只有9岁

　　 “制度没有问题，是操作过程出现了问题。”谈到本次员工招录，河南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下称河南省农信社)办公室副主任樊鸿鹏向《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表示。

　　 2008年3月份，河南省农信社进行了一次公开招录，面向社会招录2950名农村信用社基层员工。本次招录共吸引了43787名考生报名，3月22日上午，全省统一笔试，4月16日，考试成绩在“河南人事考试网”正式公布。

　　 然而，自报名时起，针对本次招录的质疑和举报就接连不断。

　　 考场乱象

　　 小风刚刚大学毕业，3月22日上午，他在安阳市旅游学校考点参加了河南农信社的员工招录笔试。

　　 “考场秩序不好！”小风告诉本刊记者。据小风回忆，当时正在考《综合基础知识》，其间，有个“戴牌”的人进了考场，他向监考指了指倒数第二排的一名考生，然后递给监考一张纸条，“估计是答案”。

　　 小风说，听朋友讲，其他考场秩序也不怎么样，有的抄袭，有的代考。

　　 据了解，参加本次农信社员工招录的考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社会考生”，像小风这样的大学生；另一部分则为来自农信社系统的“内部考生”，即各地农信社的临时工或混岗代办员。

　　 据考生反映，在商丘一中考点，农信社内部考生中存在代考现象。

　　 周口的考生则反映，在3月22日的笔试中，考场外有人用手机发送答案。

　　 而在信阳考区，某农信社内部考生王阳向本刊记者透露，一位“成绩优异”的农信社内部考生曾坦言，“我根本就没进考场”，原来，他花了2000元找来一名大学生代考。

　　 不仅如此，南阳、许昌、新乡、濮阳、驻马店等地考生也纷纷反映当地存在考试舞弊现象。

　　 对此，各市地农信办都在组织核对被举报者的笔迹。截至5月6日中午，已经促使76名考生主动放弃了面试资格。

　　 针对各地考生举报的舞弊问题，5月13日，樊鸿鹏向本刊记者解释，这只是本次招录中的个别问题，并且也非农信社独有，“高考中也有冒名顶替现象。”樊鸿鹏同时表示，本次招录的笔试环节，系由河南省农信社委托河南省人事考试中心组织实施的，“问题不在我们这里。”

　　 “在娘胎里已经工作了18年”

　　 引发各地考生更广泛质疑的，是内部考生的“社龄”问题。

　　 河南省农信社本次共计划招录员工2950人，但报名者多达43787人，竞争之激烈，不言而喻。然而，社会考生和内部考生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河南省农村信用社公开招录员工简章》显示：社会考生必须是30岁以下、大专以上学历；而内部考生则不仅学历放宽为中专(含高中)以上，年龄也可适当放宽，“具体条件由各联社自定”，并可按社龄(按确定工资时的工龄计算)每年加1分。

　　 4月16日笔试成绩公布后，很快有考生发现，许多内部考生的“社龄”存在问题。

　　 周口市鹿邑县考生谭某，身份证信息显示她今年22岁，但社龄已“长达”13年，据此推算，其到农信社工作时只有9岁。

　　 而在新乡市新乡县，考生王某1989年11月出生，迄今已有5年社龄。

　　 一个流传更广的例子是，南阳市内乡县考生张某，现年23岁，而其社龄则为41年，以至于网友惊叹其“在娘胎里已经工作了18年”。

　　 “9岁就上班，难道他们都是‘神童’？”谈到内部考生的“社龄异常”，社会考生小王难抑愤怒。

　　 来自河南省农信社的消息显示，目前，全省只有5个市地没有接到“荒唐社龄”举报。河南省农信社已经选取南阳市进行了抽样调查。对于“41年社龄”问题，河南内乡县农信社提供的材料证明，考生张某社龄为4年，“41年”为南阳市考试中心电脑录入错误。另外一份调查材料显示，南阳市共有12名考生社龄错误，其中8人被河南省农信社认为是“录入失误”。

　　 对此，河南省考试中心副主任唐永生向媒体表示，少量录入错误可以理解，但是大规模出错不太可能。事实上，就在这次考试成绩录入时，他们还专门要求再次按农信社提供的资料进行核对。

　　 公平之疑

　　 如果说“考试作弊、社龄虚假”是社会考生反映相对强烈的问题，那么，“有失公平”则是社会考生和内部考生共同的“心病”。

　　 考生小鹏对本次招录满腹怨言：既然“公开、平等、竞争、择优”，就不该“双重标准”，对社会考生的学历、年龄要求很高，对内部考生则‘条件放宽’，还可以按社龄加分。

　　 内部考生刘娟是河南某农信社的代办员，社龄长达19年。根据《河南省农村信用社公开招录员工简章》，本次招录社会考生和内部考生同题考试。“我业务再熟也考不过那些大学生啊！”刘娟认为，大学生和内部临时工应该分开招聘。

　　 刘娟的同事则向本刊记者反映，在单位公布的“面试名单”中，“成绩优异”的很多是领导的司机、亲戚等人，而平时兢兢业业的业务骨干却不在其中。

　　 另外，内部考生和社会考生考试结果公布的“不同步”，也备遭广大考生诟病，他们由此怀疑本次招录“严重不公、暗箱操作”，自己只不过充当了一次掩人耳目的“陪考”。

　　 面对考生们的质疑，河南省农信社感觉很委屈。樊鸿鹏告诉本刊记者，自2005年2月河南省农信社正式成立以来，为了保证农信社改革的顺利进行，人事方面一直冻结，没有正式进过一个人，“我们本次招录就是一方面面向大学生，补充新生力量，另一方面照顾内部员工，解决优秀临时工、代办员的人事问题。”

　　 “核实”起来并不难

　　 面对接连不断的举报，4月18日，河南省农信社下发《关于核实员工招录考试举报问题的通知》，要求“对笔试环节反映出的问题进行严肃、严格的核实”。

　　 为了解各地农信社的对招录问题的“核实”情况，5月14日，本刊记者来到河南省农信社新乡市办公室(下称农信社新乡办)采访。得知记者的采访意图，办公室一位名叫薛勇的男子称“领导都不在家”，并反复强调自己是临时借调过来的，不是领导，也不了解情况，而据该单位门卫证实，薛勇正是农信社新乡办的办公室主任。

　　 随后，农信社新乡办人事部门一工作人员声称，他们确实接到了省联社的“通知”，对于“核实”工作进展，这位工作人员以“各联社没有反馈过来”为由，拒绝透露详情。

　　 5月15日，本刊记者来到河南省农信社周口市办公室。门卫表示“主任不在”，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听说要采访本次员工招录的事，让本刊记者与办公室主任董自轩联系。随后，董自轩在电话中表示：“你找市委宣传部吧。”

　　 5月19日，河南省农信社信阳市办公室审计监保科科长王清义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实“核实”起来并不困难，只要把考生的报名表、县级联社出具的“临时工、代办员证明材料”、市联社向省联社报的花名册等3份材料一对比，就能得出结果，在这3个环节中，“谁出了问题谁负责。”

　　 王清义透露，信阳市办已经向省联社作了汇报，其中一个人的社龄被多报，另一个人的社龄被少报，“人家是13年，被报成了6年。”

　　 结局：一刀切

　　 虽说“核实”工作并不难，不过面试名单还是迟迟没有公布，广大考生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期。

　　 然而，6月7日，河南省农信社突然发布的一则公告，令招录事件再起波澜。

　　 当天，河南省农信社在其官方网站上发布公告，“鉴于在笔试过程中部分农村信用社临时工、混岗代办员出现的替考等问题”，经河南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研究决定，“停止这次对农村信用社临时工、混岗代办员的招录工作，本次计划招录的2950个名额全部用于招录社会报考人员。”

　　 “不是所有的内部考生都作弊了。”一位内部考生愤愤不平，“应该哪里出了问题就解决哪里的问题，不应该搞一刀切。”

　　 一位社会考生也对河南省农信社的做法表示质疑：把内部考生一棍子打死就能显得公平吗？

　　 “处理作弊考生和参与作弊的信用社相关领导才是真正的公平！”上述考生称。

　　 据内部考生反映，在河南省农信社正式发布公告之前，6月5日，各地联社已经将“停止内部员工招录”的消息通知到了每一位内部考生，并安抚他们“顾全大局、不要上访”。(应当事人要求，文中所有考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