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玉河的官场四部曲

　　少时的聂玉河留给村中老人的印象是“头脑好使”。进入政界后，聪明能干的他从镇长、县长到区长一步步升迁，曾在几个地方留下了相对不错的政绩。在副县长的任上，他甚至规划好了自己的仕途，当时的目标是市长。但在政界，贪玩儿的他没能把握住机会，最终去了城乡建设集团。在建筑业，他没能把持住自己，成了一个贪官。

　　能干的镇长

　　通县漷县镇后尖平村村口，村民指着东北方向说，后村那个有高大铁门的宅院就是聂玉河的老家。“现在只有聂玉河三姐一个人住，以前经常出来和别人聊天。聂玉河出事后，她就很少出来了。”

　　后尖平村七成以上的人都姓聂，他们在报纸和电视上知道了聂玉河出事的消息。村民说，聂玉河出事前，每年都坐着黑色轿车回来看他三姐，三姐聂玉惠平时最爱提起的也是这个兄弟。现在，她习惯把自己关在高门大院中。

　　聂玉河1953年出生在后尖平村。在聂玉惠的记忆中，聂玉河少年时不爱干活，经常在家里大声读诗、朗诵。而更让她津津乐道的，还是聂玉河中学毕业后，做赤脚医生的经历。

　　“他默背过《本草纲目》，自己学针灸。”聂玉惠说，大约是1970年，邻村3个老人半身不遂，几个医生都没治好，最后聂玉河通过针灸把他们扎好了。村里的老人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在他们眼中，聂玉河从小就比别人“头脑好使”。

　　一年后，“医术高超”的聂玉河被通县中医学校录取，并在学校入党，毕业后分配到了通县卫生局业务科任干事。

　　聂玉河由此进入仕途。

　　此后，聂玉河先后被调任通县台湖乡卫生院党支部书记兼院长、县卫生局政工科副科长、县计生委副主任。

　　一位曾和聂玉河共事的人向记者展示了聂玉河当年和同事的合影。聂玉河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在人群中比较显眼。

　　1985年，聂玉河被调往西集乡任党委书记，这一干就是四年。西集的经历被认为是他在政界起步的最重要阶段。当年西集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白振东回忆说，这四年，聂玉河对西集贡献很大。“刚到西集第3天，他就把全乡36个村的村支书、村长和生产队长的名字全背下来了，而且讲话从来不打手稿。”随后，聂玉河就到每个村去了解情况，指导工作。农忙时节，聂玉河基本不回家。村里受冰雹等自然灾害时，聂玉河更是连续几天带头去受灾地区指挥，减少农民损失。

　　西集是通州区的工业重镇。白振东说，为了把西集的乡镇企业搞好，聂玉河经常亲自下厂指导生产。西集当时有个专门做文房四宝等工艺品的艺海厂，聂玉河曾和厂里人一起到外地推广销售。他还提出了“税收第一位、利润第二位、产值第三位”的思路。他在任的四年，西集乡的工业总产值在全县排前两名。

　　这些政绩无疑给他的仕途增加了砝码，当时大兴的乡镇企业比通县的弱。据说，大兴的主要领导看好聂玉河。由此，1989年，聂玉河被调到大兴任副县长，主抓工业。

　　在当年同事的眼里，聪明能干的聂玉河前途无量。聂玉河被调往大兴时，很多百姓来送他，一些工厂领导甚至将他送到大兴县。白振东说，在西集时，聂玉河喜欢下象棋、打乒乓球。聂玉河的象棋水平高是公认的，盲棋也下得好。“最多的一次，他同时和7个人下盲棋，结果都是他赢。”

　　贪玩儿的县长

　　在大兴，人们对聂玉河的评价不再只是聪明能干，聂玉河开始“好玩儿”。

　　“他刚来时不错，年轻能干，挺能说的。”曾在大兴和聂玉河一起共事的王平(化名)这样评价聂玉河，“他有与众不同的干脆！汇报工作时敢做决定，不拖，有时甚至会当场打电话落实。”

　　王平说，聂玉河到大兴后主抓工业。从大兴县1994年1月的政府工作报告可以看出，1993年大兴县工业总产值比1990年增长一倍半，这一年聂玉河升任大兴县长。

　　在仕途大展身手的同时，聂玉河有了自己的爱好———打台球。“那时聂玉河住在政府，下班后他就叫我去打台球。”一位当时担任大兴政府领导职务的人告诉记者。

　　聂玉河的“好玩儿”给同事留下了深刻印象。记者在大兴采访过程中，许多人即使想不起聂玉河的工作情况，也能随口说出他玩儿的强项。他爱玩牌，还经常与同事下棋，“几个人在里面的房间，聂玉河在外屋，下盲棋还是能赢。”

　　当年的同事回忆说，聂玉河刚到大兴任副县长时，一次老朋友聚会，他在饭桌上吐露了自己的五年规划：两年当大兴县长、三年当县委书记、四年当市长、五年当市委书记。当年大兴县政府的一位主要领导评价聂玉河的豪言时说：“这个人比较浮，不适合当一把手。”

　　这位领导说，聂玉河曾因去外地玩儿耽误工作，也曾因玩牌忘记开会。他曾为这些事情多次找聂玉河谈话，告诫劝阻他不要过于贪玩。

　　1996年5月，大兴县委书记退休，在大兴工作7年、做县长也近3年的聂玉河以县委副书记职务主持县委工作。5个多月后，孙康林被任命为大兴县委书记，聂玉河仍在原地踏步。

　　“我们当时都觉得，当了那么多年县长，还主持了县委工作，被提升为县委书记应该是顺理成章的。”王平回忆说，大家当时都猜测，因为聂玉河贪玩，让组织上对他有所顾虑。还有人说，当时的领导认为，从聂玉河的作风来看，他不适合当一把手。

　　总之，聂玉河没能如愿实现他五年规划中的第二步———当县委书记。1997年11月，聂玉河被调往崇文区任区长。

　　错失机会的区长

　　从一个远郊县的县长到中心城区的区长，聂玉河升迁了。当年的同事推测说，聂玉河在大兴很难提拔，组织上想给他换个环境，让他在新的岗位上发挥能量。实际上，聂玉河在崇文区区长的位置上只坐了不到两年。

　　在现任崇文区政府官员的眼中，聂玉河是个陌生人。他们说不出聂玉河太多具体的性格和事迹。在公开的信息中，唯一可查询到的是，1999年1月11日，聂玉河曾代表崇文区政府与辖区内的80多个单位签订《崇文区落实北京市控制大气污染紧急措施责任书》。

　　一个曾在当时和聂玉河有来往的人说，在崇文区任职期间，聂玉河“好玩儿”的品性没有收敛，而且更加张扬，这让上级领导很失望。一年多后，聂玉河被调往城乡建设集团任总经理。

　　“他有过许多次机会，是他自己没抓住。”聂玉河当年大兴的同事说，组织上觉得他是个人才，挺器重他，是他自己不注意约束自己，“他的聪明没用到聪明的地方。”

　　据说，得知自己被调往城乡建设集团时，聂玉河哭了。从政府部门领导变为企业老总，这完全背离了聂玉河当初的政治规划。

　　聂玉河在城乡建设集团犯案后，一名与他工作过多年的同事说，“以前他在政府部门时，还有组织上的监督和警告。到了企业，约束能力小，加上行业风气不好，他就走错路了。”

　　腐败的总经理

　　1999年10月11日，聂玉河开始任北京市城乡建设集团总经理，之后又兼任党委副书记、副董事长，负责集团的业务经营和财务工作，行政级别为正局级。

　　据了解，聂玉河初到城乡建设集团时，也曾做了很多贡献。当时，城乡建设集团下属一些分公司很不景气，聂玉河一上任就跑遍了下属的20多个公司，与多名领导干部谈话。在两个月的调研期间，他连双休日都没有休息。

　　聂玉河曾经在公司领导干部会议上反复强调：公司的改革与发展，政治思想工作不能放松，特别是领导干部的素质更应该加强……但聂玉河没有兑现他的豪言壮语。相反，他走向了反面。

　　2001年，聂玉河开始受贿。受审时，聂玉河说，他在集团处于二把手的位置，掌握实权。很多下属公司的负责人为了承揽工程或者升迁，向大权在手的聂玉河行贿。

　　聂玉河收受的最大一笔贿赂，是2002年下半年，下属企业城乡建设集团建兴建筑工程公司的经理杨红通为他的豪宅装修时所花费的40.6万元装修款。

　　“我给杨红通的公司拿到了几个工程，他一直想回报我。”聂玉河坦言，当时，杨红通听说聂玉河分到一套位于方庄芳城园的个人住房，就抢着要给聂玉河装修。“他一开始说要装修豪华型的，被我否定了，我说只要中等标准。”聂玉河说，这套200平方米住房装修的中档标准，花了40.6万元。杨红通用的全部是公款装修，聂玉河一分钱也没掏。

　　此外，聂玉河还多次帮下属升迁或获得官职。他说，尽管他不主管人事的任职与调动，但很多下属领导的任命需要他投票同意。也因此，很多人为了这关键的一票纷纷向他行贿。

　　原城乡建设集团棋管部的副部长柏杰就是在聂玉河的帮助下当上北京京润园林绿化工程公司总经理的。聂玉河在法庭上说，柏杰是党群工作部提名后由党委会研究任命的，但他同时也承认了在领导班子审核时，他投了关键的赞成票。这之后，从2003年至2005年，柏杰先后给聂玉河送去了5000元人民币、价值6600元的手机、3708元的西服和2790元的摄像机，共计1.8万余元。

　　除了这些，聂玉河还利用职位的影响力帮一些人铲事。

　　2004年春节前，城乡建设集团下属八公司接受集团查账，正在被停职的八公司经理王海涛和赵凤一因担心自己贪污公款的行为败露，便找到聂玉河，希望他能在集团审计等事项上提供帮助，让他们躲过一劫。

　　2004年春节，赵凤一和王海涛来到聂家中拜年，王海涛送给聂玉河两万元，赵凤一送了一条鱼。为了掩人耳目，他把10万元现金塞进了装鱼的袋子里，然后打电话告诉聂玉河“鱼袋子里面有东西，千万不要送人。”

　　据了解，到了城乡建设集团后，聂玉河开始喜欢赌博。2002年韩日世界杯，他提议去韩国赌球。于是，城乡建设集团下属八公司经理赵凤一等人为此挪用100万元的公款，供他们在韩国吃喝赌球。曾找聂玉河帮忙催款的薛建新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给了聂玉河400万韩元。这些钱，后来都被聂玉河在韩国输光了。

　　非典期间，聂玉河和下属领导在刚刚完成小汤山工程之后，竟然也聚众赌博。其间，聂玉河收受了部下呈上的数万元赌资。

　　法庭上，聂玉河说，他主观上并没有想要受贿，但收了几次就不可收拾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记者：裴晓兰郭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