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地震发生时,我在四川乐山,与我的两个哥哥、姐姐相聚。我们住5楼,虽然事后知道乐山比较安全,但当时震感很强,大镜子等震落在地,摔得一地碎渣,楼房晃动很厉害,几乎站不稳,墙壁发出“轧轧”声,似乎马上要垮塌。1976年8月16日四川松潘—平武地震时,我在成都,1999年9月21日台湾地震时,我正巧在台北“中央研究院”作学术访问,经历过两次大地震,比较有经验。把我体弱有病的姐夫扶下楼后,我急忙招呼聚集在楼下的人们转移到空旷的地方。后来,我出主意,和家人在外面的平房中过了几天。
因为相对而言有经验,我一直力图冷静、密切地注视有关方面组织、应对地震的措施,我感到,中央一级做得较好,而其他方面缺陷甚大(当然与经验和物质条件有关)。我觉得,应该有更完备的抗震机制,尤其在信息的收集、传递、分析和发布方面。
我想,只有像我这样年龄,了解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人,才知道我们今天在抗震救灾中进步有多大。我清晰地记得,1976年发生死亡破24万多人的唐山大地震后,“四人帮”把持的中央仍然把“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当成全国最大的事情,认为抓抗震就是不抓阶级斗争。当时抗震既没有经验,更是主张依靠政治觉悟,否定技术的作用,解放军战士赤手在废墟中刨,人还没有刨出来,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在文化大革命那场浩劫中,天灾和人祸结合在一起肆虐,给中国人民造成了巨大的苦难。
这次汶川地震,破坏力与唐山地震相当,但整个抗灾过程,特别是抗灾的理念,与1976年唐山地震时完全不同。那时是政治运动第一,这次是抗震救灾第一;那时是阶级斗争第一,这次是以人为本;那时是拒绝一切外部援助,这次是接受并欢迎援助,那时是实行新闻封锁,地震没几天就把舆论和注意力转移到“路线斗争”上,这次是让人民了解灾情,动员一切力量抗灾。
天灾无情,造成极其巨大的破坏和损失,但也激发和凝聚了我们的力量。平时,我们往往看到生活中不尽如人意的方面,比如人们冷漠、向钱看,等等,但是,当灾难来临时,我们看到了那么感人的英勇行为和献身精神,平时默默无闻的人,为自己生计奔忙的人一下子振奋起来,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抗灾斗争,或者不声不响地通过捐钱、献血等方式作出奉献。
这种深深埋藏在我们民族之中的伟大力量,我从5月12日起就感受到了,正是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我们更爱自己的同胞和祖国,看到了希望。
灾难还没有过去,伤亡数字还会增加,但这一切吓不倒我们,战胜了空前灾难的中国人将在灾难的考验中成熟,大踏步前进。(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