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襄汾“9·8”尾矿库溃坝事故发生后,主政山西仅377天的孟学农因溃坝事故从省长位上引咎辞职,分管副省长被就地免职,襄汾县委书记、县长停职检查,共有十余位官员受牵连。
9月21日,人民网上有一篇报道,用一种惊讶与惊喜混杂的心情说,这起被定性为人祸,已造成260多人遇难的事故,带来的是中国政坛鲜见的人事地震:山西省省长不到400天换了三任,于幼军、孟学农、王君轮番上阵。
又是“鲜见”,又是“地震”,这篇报道透露出来的“主旨”,无非是说,这种巨大的震动,在中国政坛极其少见,似乎表明了某种决心和进步。
或许,这算是一种进步吧,不到400天换了三任省长,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恐怕确实是“鲜见”的。可问题是,如果换个省长就进他一步,那我们就靠换省长来换出进步吧,每天换省长,每天都有进步,是这样么?谁敢点这个头?
在我看来,换省长,不是为了“彰显进步”,而是被逼无奈,用官方的“日常用语”来讲,叫“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无奈之举转个身就变成了政坛新气象,悲惨事故转个身变成了美好事情,这恐怕是需要一点脸皮来说这话的,或者,说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
我依然记得溃坝事发之后,孟学农引咎辞职,有评论者说孟学农“霉”开二度,是“史上最背”的高官。我弄不明白,这样说是无聊还是讨巧,中国历史上,因为种种事故,被一贬再贬的,“霉”开数度的高官多的是。就说苏轼吧,一生差不多就是在这种“霉”来“霉”去中度过的,我们要不要用苏轼的倒霉来证明北宋政坛有新气象?
另外,我还弄不明白的是,在这场人祸之中,撇开人身上的“附件”(如职务、职业等)来说,到底是频遭人祸所害的山西人民是“史上最背”的人,还是一个走马灯一样的官员是“史上最背”的人?碰巧一两次坐到了火山口上的人固然是很背的,但比起长期生活在火山中的人,那算不得背,更谈不上“最背”。何况,辞去省长之职的孟学农还是中央委员,比起历史上那些被发配的官员来,不是“最背”,而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了。如果孟学农良心尚在,他在面对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时,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者?
说了一通不着正题的话,还是说说正题的话。我反对使用“人事地震”这种词,是因为,“地震”这个词起码包括这么几个意思:震动较大;并不多见;具有破坏性。
不到400天换了三任省长,这在共和国历史上确实是动作比较大的,就“震动较大”而言,确实像是一场“人事地震”。不过,如果我们认可“人事地震”的说法,也就认可了这种人事变动“并不多见”,也认可了这种人事变动“具有破坏性”。
既然人事变动“具有破坏性”,还是少动为好,多维持现状,所以,“并不多见”与“具有破坏性”互为表里。也正因为“并不多见”,长期“平安无事”,当不到400天换了三任省长的事情发生时,有人才会惊叹“人事地震”了。
只是,这样理解,我无法接受,在一个现代企业里,“能上能下,能进能出”,正常而又正常,在一个社会结构中,“能上能下,能进能出”,也是保持社会活力之所需,为什么在政治和行政体系里,“能上能下,能进能出”要变成“人事地震”,“并不多见”?是不是要有责不负,个个搞成终身制,就不会发生“地震”,不会受破坏,终于天下太平?也不会让哪个官员成为“史上最背”?
再不要用“人事地震”这种词了,说话实,用起来让人觉得脸红羞愧,除非,我们已经没有了羞耻感,那就放心大胆地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