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政治家担负的责任来说,仇和在政坛跋涉还需真正唤醒更多民众、更普遍的官员群体,触动更多广阔变革所需的因素,并让它们苏醒。
继公布所有领导干部电话后,“铁腕”书记仇和再添一桩轰动的新闻。前日,昆明呈贡县接受了一名副局长的辞呈。有消息证实,此人在此前参加全市招商引资会时打盹,受到仇和点名批评,相信是因“破坏招商形象”而被勒令辞职。在眼下的春城,招商引资被仇和当作第一政绩,要求逐级分解、层层必达。仇和还准备成立35个招商局,辅以高额的奖罚措施,令其衔命而出,分赴沿海各地。在上任不到两个月内,曾经饱受争议的仇和式施政模式再现云南,一如既往地掀起舆论热潮。
仇和在昆明推行的新政,其实带有个人从政史的强烈印记,最早可溯源至他主政江苏沭阳县的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从这一时期延续至2006年调任江苏省副省长,仇和在宿迁历任市长、市委书记等党政职务长达10余年。职位在变,仇和式的施政风格始终不曾褪色,且不绝如缕。大致包括:给教师下达招商任务,命令小偷在电视台宣读“忏悔书”,卖掉公办学校和医院,实行公推公选干部改革,要求农民义务疏通京杭运河,完不成招商任务的部门负责人一律免职……
从苏北县城到云南省会,仇和从来都处在舆论的漩涡中。他手腕强硬,所行公共政策不允许任何讨价还价,不惧怕冲击任何利益群体。整肃吏治方面,他更不忌讳展开直接乃至粗暴的手段,官场的规则似乎也因此显得脆弱。从北向南一路迁徙,尽管仇和式改革的内涵并无明显扩展,可是其破坏与建设的诉求同样急迫、同样清晰、同样暴烈。面容严肃的仇和拒绝寂寞,时时搅动治下之城的社会政治。他闻名遐迩,不能摆脱赞叹、钦佩、好奇、怀疑、蔑视、谩骂等是是非非。
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仇和。在历次改革及无数民众的解读中,51岁的滨海人仇和演变成意义相互冲突的标签,被各类阵营争相引用。经过一次次剧烈的、注定无法相互说服的争论,仇和的形象被彻底符号化、复杂化。面对仇和以及毫不遮掩其雄心的政策举动,欢呼者展示了近似于被解放的激动,焦虑者则要承受个人所营造的犹疑、担忧乃至痛苦。同个仇和、差不多的政策,民众为什么欢呼?又因何焦虑不安?究竟是仇和式的执政落入了万花筒,还是包括社会心理在内的其他什么发生了分裂?
拥护者们的眼光是理想主义的,带有浓厚的戏剧化色彩,习惯于将仇和看作是清官或侠客一类的有力者。他不在乎官场文化,他断喝一声就将不尽职的官员拿下,他让官僚体验到改革的残酷一面,他让民众失去的只是枷锁。总之,仇和被当作是能够打乱旧秩序的政治强人。毋庸讳言,仇和施政的长期效果难以预料,但他的特立独行很快影响了一地一域的政治气候、经济格局、官场习气。民众对这些显见的“动荡”期待已久,恨只恨势单力薄无法实现,好在仇和为官代行正义,替他们圆了梦想。
仇和从不缺少拥戴者的激情和乐观。同时,他并不能消除另外一部分大众的疑虑。这部分民众对个人权威抱有警惕,对制度建设的优先性耿耿于怀。他们的反对立场实际上来源于持之以恒的政治焦虑症。按照这种舆论的理解,仇和以地方最高官员的个人智力,驱使整个行政系统服从某些强制性目标,可能无益于政府改良,或把政治焦点变得更狭窄。甚至会有一种危险,那就是将昆明变成只服膺于个人权威的次等级政府,从而背离政府改革的核心价值,忽略更紧迫的民生建设,以及遗忘改革的其他重要方向。
或许仇和想的并不复杂,或许赞弹他的人活得太沉重。无一例外的是,仇和都被他的拥护者和质疑者所利用,帮助阐释各自的吁求:要么是达成政治清平、小民现世安稳的冀望;要么是被引作靶子,“攻击”现实主义的种种病症,影射政治进步过程中的挫折和难题。抛开对仇和施政的各种情绪不谈,众声喧哗中,持不同意见的人其实都深陷在相同的境遇中,难以自拔,那就是:无论怎样臧否仇和的新政,无论施政的质量和效率如何,都映衬出他们作为旁观者的无力感。是的,问题在于他们仅仅是政治运作的旁观者,并已开始不满于这样的角色扮演。
作为体制内的行动者,仇和施政必估计现有基础,苛责太多难免有求全责备之感。以政治家担负的责任来说,仇和在政坛跋涉还需真正唤醒更多民众、更普遍的官员群体,触动更多广阔变革所需的因素,并让它们苏醒。(南都社论)